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等到闺女生产了，她手里的活谁来接呢？
托祖宗的福，因为前期停产，积攒了一部分市场需求。
卜德月报销少了管嫌，手头宽绰，销售上也卖力气，今年订单真忙不过来。
订单越多，厂子里越忙，一个萝卜一个坑，关键岗位一个人顶两个人用，真空不出人来顶卜容懿这外角色。
再说了，也不是自己门缝里瞧人——把都看扁了。目前厂子里真找不出一个得力的人。
他也知道两个儿媳妇对这个关键岗位觊觎已久，那为什么卜计划压根儿不考虑这两个人选呢？
一个原因是能力不行，一个原因是德行不行，最主要的原因是在卜计划的苦心经营下，两个儿子的小家庭及儿媳妇之间的平衡关系刚刚建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轻易打破它。
当领导，最拿手的绝活就是懂得运用制衡之术。
外人又靠不住，只剩下卜德星了。
他采购的活又实在太忙，天南海北要跑，针头线脑要买。
这个担子只能压在他肩上，需要卜容懿尽快把他带出徒。
卜德星就是接手了会计，还肩负着采购，肯定不可能全天候靠在财务，那样一来，出纳孟华荣就可能钻空子。
她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不管外面有多少钱耙子，就怕家里带窟窿的钱匣子。
要想掌控孟华荣，就必须将她彻底摆平放展。
想到这，卜计划一阵春心萌动，有如丛林中一头猎豹，在自己的领地发现了一只美丽的小母鹿。它近在咫尺，只要自己想要，无论它怎么跳，都逃不出自己的掌心。
卜计划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这事需要从长计议，不可草率从事。
从前自己都是瞄着中青年妇女下手，先勾后引，你情我愿，有感觉就你来我往，不顺眼就一拍两散，顶多是个钱找平。
孟华荣和她们可是不一样，还是个没出阁的大姑娘，和自己还能攀上七缠八绕的葫芦蔓子亲戚，张口闭口叫自己大叔，小嘴那叫一个甜，红嘟嘟地像个七八分熟的草莓。
狗有狗道，猫有猫道，小鸡不撒尿，各有各道。
卜计划潜心修炼下半身，历久弥坚，无坚不摧，已经是个名不副实的钻家了，心得体会还是蛮多的：
男人是下半身行动，女人却是用上半身思考。攻心为上，女人在思想上不崇拜你、认可你、接受你，她是不会主动接纳你的。
母狗不掉腚，公狗难上身。
在孟华荣身上，卜计划心里没底。
说心里话，以前真没把她放在心上，属灯下黑，漏网之鱼。
转念一想，自己也算老江湖了，什么汤水没见过，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老牛吃嫩草，没牙舌头好，老头拄拐棍，办事不论辈。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近段时间，卜计划名正言顺、堂而皇之地频繁光临厂财务，现在一周去的次数超过以往一年的总数。
以前有事就是一个电话，卜容懿或出纳就会放下手头的一切工作，快步赶到卜计划的办公室接受指示。
卜容懿特别理解父亲，按照父亲的要求，尽可能培养训练卜德星和孟华荣，尽快熟悉会计业务。
一定要培养多面手，一旦有人缺位，另一个人完全可以及时补位，工作有效衔接而不至于中断。
父亲的决定就是英明，让弟弟接手会计是完全正确的，让孟华荣配合弟弟肯定是天衣无缝。
从眼神里也能看出来，父亲是信任孟华荣的，也是喜欢她的，说不定他是按照儿媳妇的标准在培养她，肥水不流外人田，那样更是锦上添花了。
伴随着腹部一天天地隆起，卜容懿行如航空母舰、坐如不老青松，成了重点保护对象，到厂财务上班只能晚来早走。
卜计划的确是一个伟大而慈祥的父亲，不但没有批评和埋怨女儿，反而从保护胎儿的角度，奉劝女儿要多注意休养安胎，工作上抓大放小，放手让孟华荣去干，有老爸在身边督战，不会有大的闪失。
卜容懿惊奇地发现，卜计划说到做到，财务成了他的第二办公室。
卜容懿没来他就早早地来了，大老板每天早晨先到财务上班，孟华荣有什么理由不更早地来到办公室，打扫卫生，烧好开水，泡上热茶迎接老板呢？
每当卜容懿姗姗来迟，卜计划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下午，一旦发现卜容懿摇晃着笨拙的身躯离开厂子，卜计划便急不可耐地闪进财务室，手捧一杯新沏的碧螺春，把玩着透明的玻璃杯，欣赏着水中竖立的叶片，有如翩翩起舞的少女，哪一朵儿是孟华荣呢？
这朵一芽一叶，亭亭玉立，若芽为小孟，我甘当绿叶。
这朵是一旗一枪，老夫聊发少年狂，左擎旗，右提枪，锦衣玉食，铁牛卷平冈。
为报赏识随老板，亲荣华，看卜郎。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卜计划对孟华荣的谆谆教诲，耳提面命，是块冰也焐化了，是块铁也焐热了。
小女子何德何能，竟得到老板如此垂青眷顾？
孟华荣非冰非铁，是有情有意的血肉之躯，对老板的亲手栽培受宠若惊。
金子埋在泥土里永远不会发光，要想发光发亮，就要主动争取出头露面的机会，机会永远是为有准备的人准备的
孟华荣拿出百倍的激情投身到火热的会计兼出纳工作中。
只要有付出就会得到认可，群众的眼睛是贼亮贼亮的。
在振华拖拉机厂这个小天地里，眼睛最贼的当然是蔡梅梅。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在办公室，随时掌握着卜计划的行踪，老婆口就是个播音员、扩音器。
很快，工人们都知道了。
孟华荣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孟华荣比以前业务能力大大提升，业务范围逐步扩大，从单一的出纳向会计领域进军，为人处世上变得更勤快、更谦虚、更谨慎。
一朝权在手，便将令来行。
管理层来财务公事公办，不卑不亢。普通工人来办业务笑脸相迎。孟华荣成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工人明星。
奠定了深厚的群众基础，得到了上上下下的普遍认可，卜计划有一百个理由让自己相信，自己是个慧眼独具的相面大师，发现千里马的伯乐。
响鼓就要重锤敲，卜计划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拉着孟华荣外出参观学习，公费参加财会知识培训，亲自驾车赴外地走访客户。
房屋要经常打开窗户，通风换气。
人必须不断地开扩视野，才能改变格局。
孟华荣一个小姑娘家，高中毕业后一头扎进振华拖拉机厂，每个月领取不菲的工资，一个小女孩子比老父亲赚的都多。
老母亲不停地烧香念佛：哪辈子积的德，今世得报，一个小丫头片子能为家里添这么大的使用，哥哥们结婚不用犯愁了。
孟华荣对自己能托着亲戚的脸进入厂子上班也是一百个满意，能来厂子里上班就等于掉进福囤子里了。
没想到走出振华这个小圈子后，才惊奇地发现外面的世界更精彩，炫目得令人眼花缭乱。
看着参加培训的人的穿衣打扮，自己真是土得掉渣，人家是凤尾竹，自己就是狗尾巴草。
善于察言观色、最懂女人心的卜计划一眼看破水中月。钱一甩手，一件漂亮得体的连衣裙魔法一般套住冰清玉洁的孟华荣。
卜计划一再庄重严肃对孟华荣解释：这绝对不是为了她个人，而是为了工作需要，为了振华的形象，我签字你报销。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命令，这是一个无法抵挡的诱惑，只有恭敬不如从命。
这时的卜计划一定会跟上忠诚教育：
做财务工作，第一条就是忠心，对老板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别人要守口如瓶，爹妈也不行。
第二条就是嘴要严，要内外有别，对外要说是自费，因为人心难测，钱不要花在明面上，无鞋，帽也可，无衣，裙也可，金项链一条足矣。
一个女人从头到脚被男人包装得花容月貌，她的心也一样被虚荣包围，乖乖地做了物质的俘虏。
卜计划的心最近也是醉了，早晨不去财务喝一杯碧螺春一天没精神，杯中的茶影与身边的人形相映成趣，一个是水中仙子，一个是出水芙蓉。
早春三月的茗香与花季少女的体香沁人心脾。在柔声细语中慢饮，在欢声笑语中回味，茶不醉人人醉人。
同样是五谷杂粮，在不同的温度、时间作用下，既可以是香香的米饭、馒头、面条，也可能是酸酸的醋，或者是甜甜酒，也可能是辣辣的酒。
为什么差别这么大呢？主要是师傅掌握的火候。
卜计划既不是面点师，也不是酿醋、酿酒的师傅，他研究吃喝不行，他琢磨女人在行。
现在的孟华荣就是他手掌里的稻、黍、稷、麦、豆，他不想把她做成米饭或者馒头，一顿吃不了第二天就不新鲜了，那样太暴殄天物。他也不想做成辣辣的酒，他不喜欢烈酒，太冲，就像他不喜欢性格暴烈刚强的女人，比如亲家母高胜男那个类型的。
他这一把年纪，不渴望暴风骤雨的猛烈刺激，他更愿意慢慢咀嚼岁月的味道，就是将她精心酿造成回味无穷的陈醋、老酒。
这要看他掌握火候的功力和老天的造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