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相互搀扶着下了车,活动一下腿脚,好多人站得麻了腿,下了车站在原地动不得。
逃命的时候,谁也想不那么多,大家抱得越紧安全系数越高,大家都是前胸贴后背,满脑子想的都是逃命。
离现场越来越远,绷紧的神经就随之放松。
大脑一放松,人就长歪心眼。
平时干活,只能过过嘴瘾,遛遛眼珠子。
今天,天公做美,不幸中的万幸,男男女女,亲密无间。
没事偷着乐吧。
下午2点半左右,火势急剧猛烈,并且呈现耀眼的白色火光。
岳树仁说道:“天灾人祸,谁也躲不过。看来要灭火灾,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工地先停下来,什么时候再干,大家都回家等通知。再说了,天一下雨,地里面除草、追肥的活也少不了,先在家拾掇拾掇庄稼。”
天黑之前,送完了所在的工友,岳树仁一身轻松,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开着拖拉机拉着弟弟树礼回到村里。
母亲高胜男早已在胡同口等着盼着,望眼欲穿。
见母亲焦急地在胡同口等着,岳树仁停下车。
岳树仁一脸迷惑,不解地问:“妈,你怎么知道我们回来?”
高胜男心疼地说:“大火着了大半天,老天爷早报了信,再不回来就把我急死了。”
母亲一边说着话,一边扶着树礼下车,将三儿子搂在前怀里,抚摸着树礼的脸蛋,无限爱怜地说道:“看看,看看,把个秀才累得黑瘦黑瘦的,像个没娘的孩子,你哥没欺负你吧?”
岳树礼赶紧说:“妈,没有,我在工地上干的挺好的。”
说完了,树礼又想起了大哥的那个大嘴巴子,没向妈告状,心里有点后悔,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早晚让妈替自己出这口恶气。
进了家门,岳父岳欲儒也在家里,下雨天,天忙不不忙。
树仁、树礼兄弟俩跟父亲打了声招呼,父子们再也没什么话说。
呆坐了一会儿,岳欲儒叫上岳树仁出了家门,他要到地里看看这场雨下的怎么样。
岳欲儒前脚走出家门,岳母指点着她男人的后脑勺,不住声地嘟囔。
“囚在炕上一下午,横草不动,竖草不拈;让他去看看你们,就是身不挪窝,脚不沾地,一看你们回来了,这又返阳了。”
树礼好心劝慰:“你就少说两句吧,听见了又得打仗。”
岳母得理不饶人:“打仗我还怕他,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唉,那么大的火,你们是怎么跑出来的?”
听见母亲问,树礼忘了逃跑的狼狈,神灵活现地吹嘘起来:“老天爷真是厉害,那才叫天打五雷轰,然后就是火光冲天。人都吓傻了,腿都吓软了,多亏我跑得快。”
高胜男自豪地说:“还是我三小儿有本事,长大了跑出个世界冠军来。”
树礼说胖就喘起来了:“那么大的火,不跑我傻呀!”
母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道:“福大命大造化大,没事就好,今晚上做点好吃的,给你们哥俩压压惊。”
眼看着天不早了,岳母准备晚饭,树礼抱柴烧火。
这时候老四岳树信在外面玩够了,倦鸟归林,回家找饭吃。
眼见着锅里冒着热气,不能当饭吃,翻开饭厨门,抓起个馒头就往嘴里塞,顺手又扯过一棵大葱,走到天井里,胡吃海塞。
母亲见了又气又疼,骂不绝口:“你个小死尸,就是个饿死鬼托生的,一分钟也不能等。”
打归打,骂归骂,岳母还是最疼这个老生子,走到里屋,从柜子里摸出两块桃酥,塞在老四手里,看他想独吞,就训斥道:“去给你三哥一块,不能吃独食。”
“就两块,怎么值得分!”老四树信小声嘀咕着,十分不情愿地走到三哥跟前,将咬了一大口的桃酥搡给树礼。树礼不计较,放在嘴里品着桃酥的滋味,凡事让着弟弟已经成为了习惯。
晚饭后,岳树仁找村里的朋友玩去了。
岳树礼陪着妈妈说话,在梧桐树下乘凉,岳树信也走过来,坐到母亲前面。母亲赶紧拿手里的蒲扇给他扇蚊子。
树礼看不惯,数落起树信来:“大热天,往一块挤什么,你就不知道给咱妈扇扇蒲扇。”
树信嘴头来的快:“你当哥哥的不带头孝顺,就知道欺负小的。”
看着哥俩打嘴仗,高胜男满心欢喜,嘴里可不饶人,嗔怪道:“我现在还能以,你们都你推我我推你的,等我老了,还不得喝西北风啊!”
“等我长大了,挣大钱给你花,天天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岳树信嘴甜,会哄妈妈开心,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妈,你说我大哥,刚回来就不着家,是不是又找田蜜蜜谈恋爱去了?”
母亲照头扇了树信一蒲扇,嗔怪道:“你真是人小鬼大,你咋知道那么多?小孩子家家,不准胡说。”
树信见妈妈不信,立马较起真来:“下午我在大街上玩,遇见田蜜蜜姐姐了,她还问我大哥回没回来,我哄他说晚上回来,谁知道歪打正着,大哥真回来了。”
母亲见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真有几分信了,但还是叉开了话题:“你一天到晚不把心思用到正地方,上不好学,长大了连个媳妇也说不上,咱们家穷,养大你们都不容易,说媳妇自己想辙,可别指望我们两个老东西。”
还真让岳树信说对了,现在岳树仁正和田蜜蜜在村东头的山楂园里说悄悄话呢。
这山楂园在村东岭,是岳欲儒承包的。
田蜜蜜现在韩国独资企业——琴岛片莞袍化纤有限公司里上班,工厂离家不远。
果园的看护房前有一个小院子,一棵老槐树有如一把大伞罩着院前的空场。知了不知趣地在树冠里争鸣,树下,岳树仁与田蜜蜜面对面坐在马扎上。
两个人保持着超过友好又略逊于亲密的距离,与两人的关系相比真不十分协调。
倒不是田蜜蜜不愿意靠得再近一点,把控两人距离的是岳树仁。
别看他年纪轻轻,在男女问题上却是满脑子的封建残余,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女主内、男主外。
崇拜老祖宗时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也没有谁刻意去灌输这种类思想,他是潜移默化地就形成了思想体系,并且根深蒂固。
田蜜蜜特别关心岳树仁的人身安危,一再追问,他是如何从火海里死里逃生的。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好奇,还夹杂着一丝丝缕缕的钦佩和崇拜。
岳树仁却轻描淡写地说:“千万别听人家传瞎话,火光冲天的时候,爆炸声震得耳朵什么也听不见了。唉,好在没伤着咱们的人。”
田蜜蜜关心着他的安危,岳树仁却关心着她的工作。
他是个炮筒子性格,有一说一,直来直去,不管跟谁说话,都不会委婉曲折。
“我差点忘了问你,”他劈头盖脸地就问田蜜蜜,”你在振华拖拉机厂干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跑外国厂子去了?”
田蜜蜜瞪大了圆圆的眼睛,一下子愣住了。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惊讶地问道:“难道你没听到消息?振华拖拉机厂关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