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讨人厌的顾竹终于走后,陌子平再也是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种种复杂情绪,双眸灼灼直盯着苏珞璃瞧。
许是眼神过于炽热,又或者里头的情绪太过复杂,似是可以看穿一个洞那般,使得苏珞璃无法集中精神在自己指尖的笔上。
这时,苏珞璃方才想起,这还有尊泽昌世子在这。
“不然你先回去吧,如果你不在,你的龙妹妹会起疑的。而且人家是客,总撂着人不好。”
苏珞璃微皱眉,对着陌子平如是说。
“……”陌子平被苏珞璃这般一说,顿时挤压的火团如同被一桶冰冷彻骨的给浇灭得死灰死灰的。
她当真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不仅忽视自己的存在,哪怕他再三说明,他可以帮她,为她遮风挡雨,可她却压根都不在意,如今还要将自己推给别人……
他在她眼中就这么不堪吗?
刹那间,陌子平的千言万语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无说话的兴致,因此也只是淡淡的应了声:“好。”
苏珞璃执笔的手有一瞬间的停顿,随后恢复了如常,还十足赞同的点了点头,难得他有一次这么听话。
陌子平见她那颇为赞同的点头之后,眼眸底下的点点光芒彻底的消失殆尽。一言不发的选择离去。
待陌子平走后,书房便是只余了苏珞璃一人,恢复了寂静。
苏珞璃那本凝神写着的事务,此时却不知是何原因,竟是有些难以下笔。心下的烦躁更是一点一滴的浮现上心头,连带着还有些许空落落。
行吧,走了更清净。
翌日。
苏珞璃一夜未眠,却是强忍倦意,梳洗了一番便又回到了苏府门口。
而值班的家丁,仍是先前那位。
“小姐。”
苏珞璃刚至门口,家丁便是脸上一喜,恭敬的走上前来招呼。
“嗯,最近王府事忙,倒是许久未曾回府了。”苏珞璃微颔首,而后便是越过了家丁,道:“回自己家就不必通报同带路了。”
苏珞璃生怕会再遭到阻拦,便就是二话不说的朝内院走去,雷厉风行之势让人压根都没反应过来,更别提说要拦下来。
“璃儿……”
刚至花园,苏云鹤便是从院子之中赶了过来,轻扫一眼,便是见到苏珞璃眼眸之中的血丝,不由得带了点点责怪:“怎么一大早便过来了,脸色还这般差。”
苏珞璃刚打算开口,却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向着苏云鹤靠近,便是越发的浓郁。
“你又喝了一宿酒?”苏珞璃微皱鼻头,谴责道:“还好意思说我,你看看你自己,将自己糟蹋成什么样,成日成夜的喝酒,像话吗?!还有,成亲这般大的事情,不提前说声就算了,还这般匆忙……难道你们也认为,嫁出去的女儿等于泼出去的水,再也不要了吗?!”
苏珞璃越说越委屈,虽说苏云鹤同苏相都是本着不想牵扯她的好意,但这般见外,就真的让她觉着自己像被人遗弃了一般。
“你这说得什么话?”苏云鹤无奈的轻叹,“瑾国来使,泽昌世子病愈,太后有意让世子开枝散叶,充盈泽昌王府后院,这些事情便就足够你忙的焦头烂额了,兄长无能,没能帮上你的忙,这点琐事便就不好去烦你了。”
“江南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哥哥当真还要瞒我吗?这婚事背后的原因,当真以为我不知晓吗?”
苏珞璃不想再同苏云鹤这般绕来绕去,便是直截了当的直指命门。
此话一落,苏云鹤整张脸的脸色都变了,变得很是铁青,凝重,难看。
“璃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如何不知?一个月前……”苏珞璃的话点到即止,且环顾了下四周,示意此处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苏云鹤见苏珞璃神情笃定,再回想苏珞璃本身就聪慧,婚事这般急促蹊跷,想来也是瞒不住的。
“跟我来吧。”苏云鹤再度叹气,“娘什么都不知道,但这桩婚事,她还是很高兴的。”
“嗯。”苏珞璃似是意识到了什么,鼻头有些发酸,闷闷的应了一句,便随着苏云鹤朝他的院子走去。
“你知道多少了?!”
苏云鹤眉宇紧锁,满脸慎重,且觉着很是疑惑,按理来说,这件事情不该有一点风声泄露,而苏珞璃一直身在京都,就更不可能会知道了。
“前些日子我同世子闹了点别扭,便是赌气去了禄府寻师傅,恰好禄府有名唤素月的婢女从江南回来,她将她所知晓的都告诉了我,若非如此,我又如何会一大早的匆匆回府。”
“她都说了什么……”苏云鹤仍是半信半疑,一个婢女,又怎能知道这么多。
“哥,你就不要再遮掩了,庄府……”苏珞璃望着苏云鹤欲言又止……
苏云鹤见状,对于苏珞璃先前的说法,倒是多了几分可信度,毕竟其中的关键,都是对的。
“那丫头竟然知道了这么多事情,还能平安从江南回京都,怕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不过想想也是,禄公子此人本就是个不凡的存在。
“她被人追杀,幸得有人相助,才侥幸回来。现在正重伤在床,禄府管家在为她医治。”
苏珞璃神色凝重的说完,又轻声的试探道:“哥,这件事情……应该还有法子的吧,总不能眼睁睁看……”
“有何法子?等我们知道的事情,就已经太迟了。爹和庄老将军已经用尽了所有办法,都无法阻拦。”
苏云鹤信以为真,将实情托盘而出:“江南边境守军谋反,企图联合西南驻守大军一举攻下京都,事情败露,被江南知府当场斩杀。其余人等正在押送回京,等候处理。而谋反副将,就是庄将军的亲信虢灵,且还拿了庄将军信物,调动了西南大军。”
“江南布政司舒临的亲卫拼死前来报信,爹才能提前知晓此事,找了庄老将军商议。只是京都距离江南太远,等爹的人到了江南的时候,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这……为什么不直接禀告皇上?!这种明显的栽赃嫁祸……庄府怎么可能谋反?!”
苏珞璃彻底震惊了,先前的一番说辞,不过是炸苏云鹤说实情罢了。如今得知了,却不曾想是这般的严重。
谋逆,自古以来都是诛九族的大罪。身为皇帝本就多疑,绝不可能容忍有任何一丝谋逆的存在。
更何况,庄府本就手握重权……丝毫风吹草动都可以引得皇帝猜忌。
“如何说?那亲卫直言,行事之人乃是庄将军的亲卫,还执有庄将军的信物,擅自调动西南大军,这可是死罪。爹的意思,本是想阻拦江南行事,或者亲擒叛军首领,再收集证据,力证庄将军清白。可就在两月前,庄将军因公去了东北边境巡视,至今未归,情况很是不利。若是说了,只怕会提前发作,庄府丝毫准备的事情都无。皇上一向多疑……”
“可是……江南行事败露,为何京都一点消息都没有?!”苏珞璃仍是觉着难以置信,这若是爆发出来,怕就不止是庄府一府出事,牵连甚广……
苏云鹤深深的看了一眼苏珞璃,语气凝重道:“庄老将军动用了他人脉,将这个急报押后,而经过爹爹之手,只呈报江南有人谋反,现押送回京,其余的以路远为由,消息堵塞不清拖延时间。”
如此想来,庄老将军之所以这么着急的将庒月蓉嫁过来,就是要赶在消息暴露之前,所以婚事才这般着急。
这桩婚事,就只是为了保全庒月蓉,以防连坐之罪。
“纸终归包不住火,这……”
怨不得,苏云鹤会成日成夜借酒浇愁,明明已是占了先机,提前知晓了风声,但却偏偏是无能为力,要眼看着悲剧发生……
“爹在里面尽了力,到时候要彻查,指不定会查出苏府的痕迹,因此才没有同你说,怕会牵连到你。”
“这是说的什么话?难不成要我眼睁睁的看着苏府在我面前出事吗?!”苏珞璃几近咬碎了一口银牙,“我已经不是那个要被你们保护在羽翼下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
她为何会以禄公子的身份出面行走,救治百官。为何她要建立禄府广交人脉,为的不就是保苏府平安吗?
若是苏府不能安,那她所作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此事太过于严重,而苏府有自保能力,皇上暂时还动不得苏府。可世子刚刚才病愈,恢复常人,坊间便又传言四起,关于老王爷的消息再度传开。泽昌王府的处境并不好过,若是涉及此事,定然不能全身而退。”
苏云鹤的担忧也是如此,婚事之所以能成,便是笃定了苏府有保全自身同庒月蓉的本事,虽说这无疑会成为皇上的眼中钉,惹他猜忌。
而苏珞璃所在的泽昌王府又是另一回事了,老王爷当年尽得民心,说的难听一点,若是当年皇上一个不小心的驾崩了,继位的,可就是老王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