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寅的一滴泪就此滑落,也是在同一刻,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亲眼看见那卷上已有的那两则预言逐渐消失了!而新的预言在此写下!只见那卷上短短五个字写道:——
“荒芜卷终章”——
而那荒芜卷三个字也消失了,只留下了“终章”二字。
凌寅咽下一口唾沫,手持卷册,震惊至极,原本噙在眼里的泪也忘了流下来。
再看此时羌若的神情,放佛那时已然知晓,却置身事外的冷静,世上不会有比女巫的预言更准确的东西了,因为它象征着命运,而命运是注定无可代替的。她太知道自己将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子孙蒙受劫难了,也无法不顺遂命运,因前世的孽缘已深深种下了,他们必然要自食其果。
没人知道,方才还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凌小叔,此时人已远在千里之外,因为他要去找一个人,一个身份高贵的女人,也是一个令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却注定无法得到的女人——
这个女人便是当朝天子的宠妃,号称芙蓉花神的花蕊夫人,吴妍舞。
凌小叔赶到芷念寺已是深夜了,在一个如此风雨飘摇的夜晚,赶到早已破败不堪的佛寺内,只为那一个触不可及的背影,和一壶早已备好的温酒,温酒是她为他备下的,即使触及不到她,他却能感受到青瓷酒壶上的温度——那是一壶绍兴雪酿,自从她离开后,他便只喝这一种酒。独饮伤身,他却沉迷于独醉的味道,如中毒一般,只要毒药是她亲手喂送的,他甘之若饴。
黑暗的午夜中,大雨瓢泼、雷鸣恸耳,凌小叔却将匆匆的脚步缓了下来,他一步步走在寺院内,在踏入寺门前那一刻停了下来,是那背影。芷念寺本是一座小庙宇,而非寺院,最初叫做储芯庙,曾因一段时间人们的供奉,香火渐旺了起来,不知由何人修缮了内庭,改叫做了芷念寺,又经受几番风雨,无人问津,终于如今显得破败……
他看清前面的人影,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内心算的清楚,自己与妍舞已有五个月又十天未见,明明觉得那背影如此熟悉,却始终紧张着,每次紧张到小心翼翼,紧张到不介意自己在那人面前唯唯诺诺,踏入佛门后的一步,他便伫足,吞咽了一口喉咙,仍然觉得干燥沙哑。眼下的光亮只有那一盏鲜艳繁复的烛台与托置的纤尘不染的紫檀方桌子,凌小叔视线只扫过一眼,便再次转向那个人。
依旧相隔三尺的距离,依旧不曾相见,他只开口问道:“身体好些了吗?妍舞……”
吴妍舞转身,用了一方淡粉色丝帕遮住面颊,面纱下仍是温柔流转的眼眸,露出半截精巧挺拔的鼻子,妍舞轻轻唤道:“小叔,过来坐吧。”便慢慢挪动了步子,却偏着头,眼神始终与凌小叔对视着,直到移步到那方紫檀桌,随着婀娜娇柔的身子逐渐靠近烛火光,她的面颊也愈发鲜亮了起来,即使在这片昏暗的光火下,依旧美得朦胧、不可方物,乌黑茂密的长发纵然被束起,也无法掩住那美态,面纱下依旧可以看到吴妍舞立体的轮廓,鹅蛋般小巧的脸型圆润清秀,凌小叔的视线始终不曾离开过,直到她的面颊渐渐呈出异样的粉红色,凌小叔焦急之下只好又问了一遍,话语间身体也不由得向前走近了一步:“身子又不好了吗?最近吃了哪些药?”凌小叔眼神之中的关切与温柔,与平日在外面呈现出的桀骜不驯截然相反,很难想象出一个平日里表现漠然、冷酷的人,在一个女人面前会是如此。
妍舞便是轻轻将手贴抚到胸口道:一直如此,无碍。”妍舞再次抬眸相对那一刻,凌小叔觉得她的眼睛在微微地笑,若对自己,哪怕只有这半分笑意便是足够了。这笑意固然有些不由自主,看在他眼中是那样的凄楚动人,用“病弱西子胜三分,形如弱柳扶风”来形容她的娇态再合适不过了吧,想必有西子再世,也不敌这半分凄艳……
吴妍舞坐在圆凳上,将春葱般的玉指放在腿上,身子向左斜了半分,纤细轻盈的体态亦是藏不住,找到略舒适的姿态坐定,吴妍舞方才微微娇喘,不一会儿,那楚楚可怜的眼中又忽然噙了泪,似又在刻意忍住、不让泪水流下,只有缓缓喘着呼吸,又不忍叹道:“唉,今日无月……”
凌小叔一听到这个“月”字,便是脸色一变,语气也不禁生硬了三分,急道:“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当真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吗?你可以不陪我饮酒,我今后半分都不许你再饮酒!可你为什么偏要时时刻刻念着他?”
“谁?别叫人臊得慌,我只爱自己……”吴妍舞哪怕是说了句恼话,也是极其温柔的,可此刻的凌小叔却不觉得她这话可爱,只因太了解她一贯的口是心非,心里便不由更加生气——她只会为那个人争辩自己,也偏偏在那个人的身上费的心神最大。
凌小叔冷哼回道:“那你猜他爱谁?他能爱别人,就是爱不了你。今日无月,往日也无白月光,既是月光,它本就是不属于人的。”
“你……”吴妍舞气结,却不知如何辩驳,只涨得面目通红、一双媚眼带着怨意看紧了眼前这个男人,随即咳了几声,凌小叔看得无奈,只得逼自己平息怒气,不再提此事,却见妍舞一只手扶紧了胸口,拼命压抑着哭泣,灵动的眼中含着泪水,充满无辜与委屈,见得如此绝美娇憨的可人儿在自己面前啜泣,凌小叔终于再也忍不住用手托起她的下巴,亲吻了上去,明知她温柔到不会抵抗,却有些恶意地用力,这是第一次如此对她,他不肯轻易离开她的两片嘴唇,只因此刻过于想念,只因她太美,只因他恐惧分离、因他心中知晓恐怕两人此时已行至末路……
彼时自是年少翩翩公子,却因她学会了深沉隐忍,只叹自己在她心中如何敌不过一个素人白月枭?凌小叔心念着过往,行为也不由自主狠戾起来,他一把拉起坐在自己身前的吴妍舞,轻易将纤小的她揽在怀里,明知她承受不住,还要箍紧她的身体,听她在自己耳畔的喘息,凌小叔却忽然苦涩的笑了起来,再次将她打横抱起……
窗外雷雨轰鸣,暖意却在庙内恣意蔓延着,红烛暖意之中映着男人冷峻英气的脸,任他的面容不断在她脸上投下阴影,吴妍舞一双媚眼如丝,将那人缠绕在这红香软玉之间,再也无法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