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遗书,这问题要将夏凌天折磨疯了,开晨会也心不在焉,布置工作任务全布置错了。
会议一结束,他立刻回办公室,心里盘算着,要狠狠把夏兮兮这个不知礼数的丫头教训一顿。
回来一看,夏兮兮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正在认真学习。
父女二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少,用一只手都能掰清楚。
看着女儿认真学习的样子,夏凌天突然有些愧疚。
记忆里她还是那个只会哭,只会大喊大叫,说恨死爸爸的小姑娘,转眼,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
夏兮兮手边还是空的,没有咖啡。
刚刚她说要喝现磨咖啡。
夏凌天走到茶水间,将女秘书吓了一跳。
观望了半天,那咖啡机越看越像一个钢铁怪物,他胡乱按了半天,一滴咖啡也没出来。
“您是要喝咖啡吗?”女秘书战战兢兢问,“我来帮您行么?”
夏凌天清咳一声:“一杯现磨咖啡,多加糖,送到办公室。”
多加糖,因为夏兮兮小时候最喜欢吃甜的,她小时候,门牙全掉光,笑起来像是可怜的小乞丐。
女秘书提醒:“夏总,您的血压高,血糖也很高,不能加糖……”
“送去给她。”夏凌天含糊不清道。
算了算了,他亲自接过了咖啡杯,往里面加了三块方糖,还有浓浓的炼奶。
不肯自己端过去,非要秘书拿去给夏兮兮。
“夏小姐,您要的咖啡。”
女秘书嗲嗲的声音,打断了夏兮兮的解题思路。
经过长时间的学习,她的表情有些僵硬,揉了揉脸。
夏凌天伸过手,将她面前的书夺过去。
心想:估计是言情小说一类的吧,这孩子,向来就不喜欢学习,在学校里就只会惹麻烦。
他定睛一看,正儿八经的线性代数!
他用一种极其疑惑的眼神,盯住夏兮兮,仿佛在问:你,你看得懂?
夏兮兮把书夺回来,手伸向夏凌天,掌心摊开。
“遗书?”她问。
在夏凌天吹胡子瞪眼的时候,夏兮兮伸了个懒腰,喝了一口咖啡。
“妈呀,这是什么!”她惊呼道。
这是咖啡味的糖浆吧,是想甜死谁么。
E杯女秘还挺有心机,借机恶心人。
夏兮兮嫌弃地把咖啡放下,女秘果然都是不省油的灯,厉君然那儿是盘丝洞,这儿也差不多。
“现磨咖啡啊……”夏凌天磨着牙说。
夏兮兮不知道他咬牙切齿是几个意思,冷眼看着他:“我明白告诉你吧,你要是不把遗书给我,我不会走的,顺带告诉你,你跟乔美的奸计不会得逞,无论你们是威胁也好,下药也罢,有我夏兮兮在一天,夏静妍就别想进厉家的门。”
夏凌天心中的愧疚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鼻孔微张,抬起了粗糙的手掌:“夏兮兮,你简直是欠管教啊你……”
夏兮兮不躲,倒是用倔强的眼神瞪着他。
“真正欠管教的,是你的宝贝女儿夏静妍!”夏兮兮掷地有声,“有闲情管教我,不如去回去好好教教你的乖女儿,哦,或许她昨晚给厉君然灌酒的烂招,也是你传授给她的!”
“啪!”
夏凌天的掌风强劲,毫不犹豫地朝女儿的脸飞过来。
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夏兮兮没站稳,扶着桌边才没摔在地上,她缓缓地擦嘴角的血迹,抬眼看着夏凌天。
想要用这一掌吓跑我,你休想。
夏凌天皱起眉头,将发麻的手掌收回。
她为什么不躲,小时候不是跑得挺快的吗。
“打完了,气消了?”夏兮兮重新坐好,平静地望向夏凌天。
她就像是坐在谈判桌上的乙方,最让人讨厌的那一种,油盐不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夏凌天哼了一声,坐到他的老板椅上:“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什么遗书?夏兮兮,你不要胡闹了,这里是公司,你赶紧走。”
“我都知道了,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你跟乔美的如意算盘打得挺好……”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会知道的。”
夏兮兮又把书页翻开,安静地做题。
女秘在门外说:“夏总,江城来的两个商务代表到了,约的时间也到了。”
“你听到了?”夏凌天拍着桌子,瞪着夏兮兮:“你妨碍到我工作了。”
“我不管,我要遗书。”夏兮兮看也不看他。
阳光从窗户透进来,落在她脸颊上,挨打的那一侧,肿得很高,只有巴掌大的脸,一下就歪了,红肿的部分透着光,亮晶晶的。
“你明天再来。”夏凌天突然心软,闷闷地说,“我回去问清楚,明天给你。”
夏兮兮麻利地收拾东西,包包甩在肩上,走的时候,头也不回。
夏凌天本想让司机送她,看到她这样绝情,心里憋得慌,该死的臭丫头,白养了,真是白养了!
离开了公司,夏兮兮端着小镜子照自己的脸,这样肿,要是被厉君然看到,他一定要生气的,上次膝盖伤了他就生了很大的气。
她想了想,去了学校图书馆,刷了一整天的题。
本想着几个小时,脸就能消肿了,还买了冰美式,不停地在脸上滚。
脸越来越肿,竟然像猪皮那样,透着粉嫩的亮光。
厉君然的夺命连环电话到了,问她在哪儿,消失一整天,是不是想找死。
“夏兮兮,半个小时内,你不出现在我眼前,你就死定了。”
“半小时?啊啊啊……别挂啊!”
紧赶慢赶,终于赶到厉君然所在的医院。
站在病床边,面对满脸黑线的魔王,夏兮兮把头埋得很低。
“你干什么去了?”厉君然问。
“去图书馆刷题,”夏兮兮说,“你不是让我数学竞赛赢过厉宸熙的么?”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说?”厉君然看她有些古怪,下令:“抬起头来。”
夏兮兮把头抬起来,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闪亮的眼眸扑闪扑闪,眼尾下垂,带着讨好的笑。
那么热的天,为什么要带着口罩?
厉君然说:“过来。”
夏兮兮走过去。
厉君然一把抓住她,将她的口罩摘掉。
一层又一层。
他一口气摘了三个,还有!
终于傻了眼。
厉君然:……
“夏兮兮,你搞什么名堂?”他怒道。
“没什么名堂啊,我感冒了,怕传染你,呵呵……”夏兮兮小心翼翼地把他手上的口罩捏起来,带在脸上,“我多带几个,以防万一……”
赵助理推着轮椅走过来,说:“然总,出院手续都办好了,车子在楼下等,可以走了。”
厉君然坐在轮椅上,双腿还缠着绷带,玻璃渣子扎得太深,有几个伤口需要缝针,在伤口拆线之前,只能一直坐在轮椅上。
夏兮兮看他如此乖巧接受了这个轮椅,高兴地打了个响指,用语音给轮椅下令:“走吧!”
轮椅乖乖地跟在她身侧,厉君然虽然面无表情,但也没有很抗拒,只是不停地打量她。
电梯里,轮椅突然向前,夏兮兮正在弯腰按楼层按钮,膝盖后方被撞了一下,整个人往后跌坐,稳稳地坐到了厉君然怀里。
“这轮椅不是只听我的指令吗?怎么会?”她惊讶道。
“这是我的公司生产的产品,只听你的,”厉君然说:“那你不反了天了?”
他熟练地将她的两个手腕叠起来,一手掌握,随后不厌其烦地摘她脸上的口罩。
夏兮兮慌乱地摇头:“我感冒了,我真的……流感,会传染的……”她还假装咳嗽了几下,没能止住厉君然的动作。
看到她红肿的脸颊,厉君然瞳孔眼神变得更深了些,嘴角往下垂。
“谁干的?”他问。
又是那母女俩么?看来买凶的事,不能再是嘴上说说了。
夏兮兮说:“我不小心,撞到图书馆的书架上了。”
“我警告过你,不许骗我。”
“好吧……”夏兮兮老实说:“我去找夏凌天要遗书了。”
厉君然:……
他沉默着,用力地将夏兮兮抱住。
“厉君然,你在心疼我吗?”夏兮兮轻声问。
即使他什么也不说,从他拥抱的力度,从他沉重的呼吸声,就能感觉得到。
“厉君然,我明天就能拿到你妈妈的遗书了,我做得很好吧?”
只要能为你分担烦恼,我受再多的委屈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