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里燃着熊熊大火，厉君然仍然不忍心出口伤人，看夏兮兮回答不上来，心中失望。
血月高悬，月光从窗户洒下，一种难以描述的鬼魅红光，落在厉君然的肩头。
他嘴角紧抿，目光沉沉。
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何况虚幻的鬼神，但他却害怕眼前的小女人会恨自己。
夏兮兮抬头望向厉君然，看他被一片粉红的月光笼罩，神色凝重。
她心里咯噔一下，他是在难过么？
厉君然扫视房中众人。
徐悦萱下意识地后退，后背撞到顶灯的开关。
昏暗的房间重回光明，所有人突然被拉到强光之下，审判时刻到了。
夏兮兮上前一步，看着厉君然，语气轻柔：“我骗人了，你生气是应该的，但是我这样做，有我的原因，我不是有意要骗你。”
厉君然表情冷漠：“只要有原因，做什么都可以，那这世上，就不用建立规则秩序。”
他想起刚刚进来前，听到的话：
“笔仙笔仙，请你告诉我，我喜欢上的人，是厉宸熙还是厉君然……”
到了现在，她还是没有完全忘掉厉宸熙，可见她的内心极度摇摆，无法坚定，万般无奈之下，才会用求神问鬼这样的蠢办法。
厉君然双唇轻启，目光看向别处：“夏兮兮，你不必说了，这一次的事，我对你很失望。你在我这儿的诚信值，从今天起，降至负数。以后……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话。”
夏兮兮的心脏，早已被带刺的藤条缠绕，听到厉君然的这话，那藤条突然收紧，疼得让人几乎要跪下。
她快步追了出去，在厉君然预备隔离所有人独自添伤口之前，抢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
“厉君然，我对你也很失望！”
她望着他，睫毛下的瞳孔，充满了坚定。
既然已经到了这份上，不如把话问清楚吧。
厉君然：……
你还有脸来对我失望。
是因为我没有留出充足的时间，让你跟厉宸熙培养感情，还是因为我的存在，阻碍你跟厉宸熙的发展。
你失望？那么多年了，日日夜夜，我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你却三心二意，无法决断，你有什么资格失望！
“上次在书房，我一走进去，你就把眼镜摘下来，把电脑合上，你在躲着我。”夏兮兮停了一下，用更坚定的语气，“你为什么从来不敢在我面前戴眼镜？”
这跟你神神叨叨地求神问鬼有什么关系？
厉君然盯着她的手：“放手，我不想浪费时间回答你的问题，太蠢，侮辱智商。”
“这很重要。”夏兮兮将他的胳膊抓得更紧了，“我觉得你很像一个人，我问过你，你却不承认！我没有办法，只能找一个你不在家的时间，偷偷溜进你的书房，想找出证据，逼你承认，这才骗了你。”
厉君然说：“很像一个人？像厉宸熙？”
一开始你就是将我误认为是厉宸熙，才撞到我怀里。
夏兮兮看他的态度如此，也失去了继续问下去的勇气：“算了，当我神经病好了，我回我自己的房间了。”
那个猜测，确实也有些天马行空，他们是两个人，怎么能混为一谈。
就算是他戴眼镜的样子，跟当年自己心里的那个宸熙同学一样，那也只能说是长得像而已。
如果他真的是当年在考场的那个人，就证明他顶替厉宸熙去考试了？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道理啊，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夏兮兮的直觉很准，从小到大，从未失灵，在厉君然身上，却频频出错。
“对不起，这次的事，是我胡闹，你不要迁怒我的朋友，要罚，罚我好了。”
她道过歉，失落转身。
“你一直喜欢的是厉宸熙，不小心碰到了我，你不甘心吧？”
厉君然想起那本娇妻日记，心中难受至极，又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突然火冒三丈，将她一把抓住，拉进书房。
他走到桌边，捏起放在桌角的日记本，扔向了夏兮兮。
夏兮兮下意识后退，厚厚的笔记本砸到了她脚边。
低头一看，她大惊失色：“这个……怎么会在你这儿？”
完了，他都看过了。
怪不得那么生气。
“你别管。”厉君然一步上前，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压在书架上，“你幻想的对象一直是厉宸熙，现在跟我在一起，你心中恨我，在心中咒骂我？”
手腕处传来刺痛，夏兮兮难过地摇头：“你误会了。”
“白纸黑字，那么羞耻的字句你都能写下来，我误会你什么了？你告诉我，你写在这些字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厉君然盯着她，看到她眼角的泪光，心脏仿佛泡在了浓硫酸里，滋滋地冒着烟气，疼得几乎失去知觉。
夏兮兮咬着下唇，长久沉默，让他快要窒息。
他继续说：“如果让你选，你的选择，永远是他，不会是我！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不可能了，你跟厉宸熙，这辈子都不可能。”
“厉君然，你也一样，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夏兮兮终于成了一只被惹毛了的小刺猬，浑身的尖刺直立，“你不也是保存着你初恋情人的物品么？还不许人接近，你心里也有别人！”
“你说什么？”厉君然神色微变。
夏兮兮用力推开他，走到保险柜前，指着柜门：“这里面是什么，你敢打开来让我看吗？”
女佣说的，这里面是小少爷和初恋情人的定情物，小少爷从来不许人接近，总是亲自清理，没人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夏兮兮气得失去了理智，冲他喊：“你自己心里也藏着无法忘却的人，凭什么要求我心里只有你？”
原本是想要道歉，求他原谅，怎知看到他把日记本扔在地上，如同对待病毒一般，看他嫌弃的样子，难受得几乎要昏过去。
厉君然盯着她许久，最终淡淡道：“好，我打开让你看。”
蠢货，那里面是你当年塞到我怀里的小熊啊。
是你的东西啊！
是你说的，往后你不在的时候，让小熊陪着我，你是我的小熊妹妹！
我一直想的都是你。
他缓缓走到了保险柜前，抬起手，点开了密码输入面板。
输入密码的过程，并不打算避开夏兮兮，仿佛刻意让她看到。
这密码是当年我跟你相遇的日子。
小丫头，你想要看看我的心，我就干脆开膛破肚让你看个清楚。
究竟谁才是半途变节，究竟谁才是无耻的叛徒。
是你！
夏兮兮望去，厉君然的动作很缓慢，很从容，像是加了慢动作的电影画面。
夏兮兮突然想去阻止他。
这保险柜里仿佛藏着潘多拉的盒子。
她忽然不想看了，心中排斥看到他的初恋。
初恋是谁，他跟她到底有过什么故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根本就不重要。
在柜门打开的瞬间，夏兮兮抓住了厉君然的手：“等一等。”
“你不是想看么？我让你看，你仔细看。”厉君然握住她的手。
他从保险柜里拿出了一只毛绒玩具。
是只小白熊。
应该是年份很久远的玩具熊，护理得很好，洗过许多次，毛发还是蓬松的状态。
白熊坐在厉君然的大手里，显得特别小。
见到小白熊，夏兮兮的目光很陌生，眉头紧皱。
厉君然的目光也缓慢地冷了。
她怎么是这样的表情。
这分明是她的东西，她忘了。
当年，梳着小辫子的夏兮兮奶声奶气地说：“我要跟奶奶回家了，以后呢，你难过的时候，就把小熊当成我，我陪着你。”
厉君然冲着她的背影喊：“喂，你叫什么？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我小熊好了！”
……
看到小白熊，夏兮兮假装轻松地耸了耸肩：“很可爱的小熊，是你女朋友送给你的吗？那你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你给我滚出去。”厉君然勃然大怒，“夏兮兮，滚。”
我刻骨铭心的记忆，对你而言，不算什么，可随意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