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几乎是夏兮兮这辈子所经历过的最紧张的时刻了。
她郑重地许下一生的诺言，围观者都泪目了，礼花和彩带接连绽放，彩带的碎片飘在风里。
所有的人都在期待着厉君然的反应。
所有的人都在等他点头。
管家手捏着香槟瓶盖，掐着时间，只等厉君然一点头，就让瓶盖崩开，见证这一喜庆的时刻。
可厉君然的反应，似乎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把脸转过一边，睫毛往下垂。
“你还是没想起来，对吧？”他说。
感动和惊喜过后，他恢复了理智。
几乎是一比一还原的场景里，还是有破绽。
刚刚被感动冲昏了头脑，稍稍冷静下来，厉君然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回想起来，放在泳池边的小熊不该是那么干净的。
当年的小熊，脏兮兮几乎分辨不出颜色。
夏兮兮老实地点头：“我已经很努力了，也接受了治疗，可是……”
她感受到了厉君然的失望，赶紧拉住他的袖口，“很重要吗？”
“你不明白。”厉君然不看她，而是扫向围观的众人，“今天的胡闹就到此为止。散了！”
胡闹。
这怎么能是胡闹。
夏兮兮僵在原地，心如刀绞，几乎没办法正常呼吸。
明明是盛夏时节，可她仍然觉得铺天盖地的冰雪将她掩埋，身体僵硬，根本动不了了。
我那么努力了，在你眼里，这些都只是胡闹吗？
“你不愿意？”她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问，“你不愿意跟我结婚，对吗？”
夏兮兮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行刑台上的犯人，等着判官下最后的斩立决，然后就可以闭上眼睛去死了。
可是赵寻明明说，山顶的那次，他是预备要求婚的呀。
难道说是假消息吗？
夏兮兮迷茫了，慌乱了，不知所措了。
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向男人表白，第一次如此勇敢地大声说爱，下场竟然如此惨烈。
“……我说了，胡闹到此结束。”厉君然说着，转身走向客厅，留下一地目瞪口呆的人。
“岂有此理。”
徐悦萱怒火攻心，把手里的礼花筒往赵寻怀里一砸，两步并作三步，如风似的，追上了厉君然。
在旋转楼梯处，她把厉君然喊住：“喂，你站住！”
厉君然停住脚步。
“你知不知道，为了今天的这个求婚，我们一个星期没好好睡觉，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你笑一笑，有多努力！夏兮兮为了你，绞尽了脑汁，你怎么能扔下一句胡闹就走，到底是同意还是拒绝，你给句明白话，你连个屁都没放一下，这算什么？”
急火攻心了，徐悦萱也不管什么礼貌不礼貌。
要不是看在夏兮兮喜欢他的份上，一定会狠狠地揍他一顿。
世上怎有如此渣男。
厉君然说：“谁让你们做了？我让你们努力了吗？世上所有的努力，都能得到回报的话，那人人都是世界首富、人人都是天才了。”
而且，感情的事，怎么会需要努力？
爱就是爱，情到深处自然浓，是可以努力给别人看的东西吗？
没想起来就是没想起来，怎么能为了让我高兴，刻意构建出一个虚拟的世界，假装自己把那段美好记起来了呢？
在厉君然眼里，这就是胡闹。
他甚至有些生气，这样委屈求全的夏兮兮，只为了让他满意，而耗尽心血的夏兮兮，这样的她让人既心疼又生气。
她明明都没想起来。
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做这些。
“对我说教，你还不够资格，把赵寻叫进来。”厉君然撇下徐悦萱，独自上楼。
徐悦萱盯着他的背影，大声吼道：“你今天做的事，你千万别后悔，我要把夏兮兮带走！”
“你敢。”
看不清厉君然的脸，只听语气，他就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徐悦萱捏紧了拳头，回到泳池边。
夏兮兮双目通红，愣愣地站着。
做错了什么？
她正在努力的反思。
林晓阳抱住她，轻轻拍她的背。
“兮兮，你别难过，咱们或许都估计错了，他就是个变态啊，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来衡量的大变态。或许他不喜欢惊喜，或许他……”安慰的话到最后，也变了滋味，“好消息是……他也没当场拒绝，不是吗？”
不拒绝，不接受。
这就是厉君然的态度。
夏兮兮咬着下唇，强行忍住眼泪，不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
她吸了吸鼻子，说：
“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还是咱们有什么做得不够细致？他最在意细节了……我努力地反思来着，可我就是什么也想不出来，我的脑子里全是浆糊，我现在只觉得很难过，难过得要死了。”
徐悦萱踢了赵寻一脚，吼道：“说不定是你的假消息害的。”
赵寻抱着小腿直跳脚，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也委屈到了极点。
他把双手举到脸边，做无辜状：“我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要不要我跟然总谈一谈？”
“滚。”徐悦萱说：“他找你呢，你快去吧，蛇鼠一窝，再也不想跟你说话了。”
赵寻皱眉：“悦悦，这关我什么事？”
“别叫我悦悦，”徐悦萱吼：“以后连名带姓叫我，我跟你没那么熟！不不不，你现在是我的仇人。”
不等赵寻反驳，她抱紧了夏兮兮，轻声说：“别难过了，我刚刚骂他了，时间还早，咱们出去玩吧。”
留在这儿，只会更伤心。
夏兮兮像是一只没骨头的软骨动物，被林晓阳和徐悦萱架着走了。
赵寻有些担心，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三个情绪不佳的小姑娘，出去会不会有危险。
他微笑着，拦住她们。
“等一会儿，我听完了然总的嘱咐，给你们当司机兼保镖啊，我可是这云城最专业的陪玩。行么？”他问。
徐悦萱用气鼓鼓的眼睛拒绝了他。
“让开，再挡着道，我把你扔泳池里了。”她说道。
赵寻只好侧身让她们走。
“好歹让司机跟着啊，六叔……赶紧安排司机……”他喊道。
“谁也别跟着！”徐悦萱说，“以前没你们的时候，我们都活得好好的，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好人。”
这一吼，把管家也吼愣了。
他低着头说：“哎，这回咱们全被小少爷给连累了。”
赵寻看她们的身影朝着夕阳走去，天边是火烧的红云，飘进了心里，滋滋地冒出火星子来。
他冲向了书房，顾不上礼节，看着厉君然问：
“然总，我跟着你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质疑过你的决定，可这一次，你做的真不怎么样。”
“她们走了吗？”厉君然问。
赵寻：……
他的话，完全被无视了，就像是夏兮兮的心意被无视了一样。
火气更盛，他喊道：“在商场上无视对手是一种手段，可在感情里，你的无视会让爱你的人受伤，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我替夏小姐不平。”
“她们去哪儿了？”厉君然瞥他一眼，“赶紧去跟着，随时汇报。”
“你还很关心夏小姐，担心她会出事，为什么不答应她的求婚？”
“我问你，是不是你把公关部的提案透露给了夏兮兮了？”
“是。”
“那是公司机密，随意泄漏。赵寻，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是！”赵寻气到了极点，把领带扯开，“就冲着你这个态度，我不干了！要是夏小姐伤心过度，出了什么意外，我看你怎么办。”
赵寻气急败坏地摔门出去，狂奔到车库，开车出去追夏兮兮她们。
厉君然盯着门，手指缓缓地扶上了太阳穴。
他心想：
果然啊，猜得没错，她是为了公司，才……
在山顶的时候，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她后退了，她原本就不想接受的，为了公司才委屈了自己。
夏兮兮是典型的服务型人格，一开始她到会所去碰瓷，不就是为了让她奶奶高兴么？
现在做这些，又是为了满足我的期待，满足旁人的期待。
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
纵使孤傲如厉君然，在爱情里一样患得患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