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淮不解地问道:“你丢失玉珏和我办理的案子有何联系?”
“草民的德字玉珏若与礼字玉珏合并相印在镖头文上,便可指令镖师走镖,草民怀疑是有人偷了我的玉珏,来指令我玉谦镖门的镖师们走私了军火。”
“什么!”李德淮大惊,指使着旁边的小吏们先把这人给抓起来。他正在想这个案子到底从哪下手,没有头绪的时候,正好来了个当事人交代自首。
“是你走私了军火?你和蒲扇神翁是不是一伙的?说!他人在哪里!”
容且峰被几个细胳膊细腿拦住,这种官吏再来一百个又如何,怎可能困住他这个北拳王。他苦笑道:“大人,我是来伸冤的,也是来给你提供线索的,你怎么反把我抓起来了!我的镖师们走的是暗镖,从来不问雇主的镖箱里装的是什么,而且我的玉珏是被人偷走印上去的,我都不知道玉谦镖门接了这一单。”
李德淮问:“那你现在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里面装的是军火?”
“就刚刚,我的一个镖师满身血迹地逃回来了,他和我说这一镖十五个镖师,都在被追杀,一个已死,而且马上剩下的十三个都会死。是因为他们其中一人不小心偷听到了主顾说话,没想到曾经猜想镖箱里的盐竟然是军火,他和其他镖师悄悄说后,第二天他去和主顾表明不再做这一镖,结果当天就没他的消息了。”
“被谁追杀了?主顾是谁?雇主又是谁?”
容且峰被这连环三问问得头晕,不耐烦地说:“雇主自然是蒲扇神翁,主顾是南诏的军官,追杀者据猜测应该也是他们。”
李德淮心里一沉,全天下的兵都由镇国大将军统领,驻守南诏的当然也是杨家军,这个案子可不是自己能审的了。他低头沉默了好久,容且峰在旁边等得都要睡着了,他突然发问:“你有没有证据证明蒲扇神翁偷了你的玉珏?”
容且峰突然被叫醒:“什么?谁说是那个老蒲扇偷的了?”
李德淮皱眉:“那是谁?”
容且峰冷哼了一声:“定是那个道貌岸然的礼镖头——端溪!”
“你有证据吗?”李德淮很严肃地问他。
“什么证据?”
“你刚刚说的一切,你有证据吗?”
“我说的句句属实,证据嘛…我想想,这个,逃回来的镖师算人证吧?”
“算,保护好他。”李德淮冷静下来理着思路,军火走私在东郡一带早已经被查了出来,算是人证物证齐全,可是一直以为只有蒲扇神翁主导此案,没想到杨家军也参与了其中,若要证明杨家军与其有染,恐怕容且峰提到的这个镖师人证至关重要。可是这个容且峰为什么找他来报案呢?这种内斗江湖上向来自己解决。除非……
除非端溪在官场上有人,而且是牵涉此案的人,所以容且峰掀不起浪,就算他独占了玉谦镖门,还是不能将端溪取而代之,位子坐不稳,镖门总镖头最要紧的是人脉,从江湖绿林到官府,都得有关系才行。
“这个端溪在什么地方,你去抓,我来审。”李德淮对容且峰说。靠官府抓江湖上的人,几乎不可能。而且要抓紧时间,免得端溪去别处求援。
这时,容且峰才会心一笑,抱拳说:“谢大人。”
容且峰回到镖门,点着蜡烛走到暗室里,暗室里的镖师的伤口此时已被包扎好,脸上也恢复了一点血气。容且峰问他:“你还记得是谁给你们颁的镖头文吗?”
镖师支起身子回答:“是礼镖头的一个亲信。”
容且峰沉吟了一会,捏紧拳头对他说:“记住杀害弟兄们的那群狗兵,日后我定会为他们报仇!”
容且峰出了暗室之后,对旁边的随从耳语了几句,几分钟后再去镖门的比武场,只见比武场内聚满了镖徒,其中还有不少着黑衣的高级镖师。容且峰指挥着他们去抓端溪的亲信们,玉谦镖门这次该大清洗了!
德镖人多,又大多由北拳王容且峰一手调教,礼镖当然寡不敌众,血腥味弥漫了整个镖门。
容且峰问前面一个宰得正欢的镖师:“有没有看见端溪?”
“没有。”镖师摇摇头。
容且峰猜,端溪应该是在偷了玉珏之后就离开了镖门,可是他又去了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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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易心急提着嗓子喊:“我哪有什么红颜知己!”
袈宝笑着说:“还嘴硬不承认。花满楼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天你进花满楼和柳伊伊聊得可是开怀,就差和人家一度良宵了。”
“瞎说!”左易气鼓鼓地低着头。
杨长青指着他笑:“又变成一副小娘子的模样,杜仲你快把衣服再借给他穿!哈哈哈!”
左易拍着桌子瞪着他们。
“好,不开你玩笑了,说正事。”袈宝严肃起来,召集所有人围着桌子坐着。
“柳伊伊以前应该是个贵族女,和神翁有些恩怨,但老爹很是照顾她,若不是老爹,她早被蒲扇神翁灭口了。又因为老爹,她才没被污了身,只是进花满楼做了个清倌人。”
袈宝又接着说:“找柳伊伊,让她来找老爹套蒲扇神翁的下落。”
见左易不说话,蓝丽丽心急地说:“小七!三哥已经被关在里面很久了,咱们可要抓紧时间了!”
左易应了声好,只是他担心会把柳伊伊牵涉进来,毕竟她只是个孤立无援的弱女子。
“不是你去。”袈宝说。
“为什么?”左易心急地问。梅仙子看着他,小七怕是动了情。
“你去花满楼两次了,又是个阔少,里面谁不记得你?”
“可是我们全去过花满楼,那派谁去?”蓝丽丽说。
此时,所有人都瞅向蓝丽丽。
蓝丽丽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袈宝点头:“夫人,你得再偷一次人。”
蓝丽丽有点汗颜,怎么说偷人…这么难听。
是了,只好让蓝丽丽再施展一次偷天换日的本领。
蓝丽丽和左易两人踏进了那座茶楼,临近黄昏,喝茶客散去,茶楼一片悠然宁静。
眼尖的店小二看左易穿着金线云龙霞披,知不是一般人,赶紧请入二位:“两位客官里头请!”
“小七,我过去了。”
“好的,嫂子。”
不一会,对面花满楼就传来寻柳姑娘的声音。
左易看着桌上刚上的云雾茶,杯盏中还有热气氤氲。
蓝丽丽松开绑着柳伊伊的绳口,就退了下去,转而跃在茶楼顶阁上盘坐。
柳伊伊挣扎着到处张望,双瞳盈盈。她在地上,看到了左易正端坐在茶椅上望着自己。她不懂左易是什么心思,害怕地用双脚蹭地往后躲。
真是个小可怜蛋。左易走向前扶起她,让她坐在茶椅上。
“你放心,我没有恶意。”
从柳伊伊的眼睛里看出来她还是惊魂未定。
左易离她远了几步,对她说:“柳姑娘,实不相瞒,我有一事请你帮忙。”
柳伊伊噎噎咽咽地说:“什么事?”
左易见她情绪稍微稳定了些,便缓缓说:“你若信得过我,帮我问问老爹蒲扇神翁现在在哪里,神翁走私军火,害了我三哥,我需要当面问个明白。”
“如果…”左易接着说:“如果神翁被判罪了,你也不必再在花满楼卖艺。”
柳伊伊没有回答他,问道:“那天,来花满楼闹事的是你们吧?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左易向她全盘托出:“我是西城公左易,那日一起的还有镇国大将军杨长平和她胞弟,今日将你绑过来的是我三嫂。”
柳伊伊听到这些名讳,对他的信任多了几分。像下赌注一样,柳伊伊点了点头说:“好,我会请老爹帮忙,以我要献传家宝赎身的名义。”
“好,途中你留下信物,我们好追随你。”
柳伊伊嫣然一笑:“那我在途中撒下苏合香丸,你看,就是这种。”柳伊伊展开手心,那是一颗晶黄剔透的香丸。
原来她随身带香,左易一直以为那是她的体香。希望这次成功,也能把她救出来。
蓝丽丽把她送回去后与左易两人在屋顶上一同坐着。天上的霞光瑰丽,街道上的市民们都忙着回家,小贩们收着摊子,喧嚣的闹市,才是人间烟火地。
左易望向蓝丽丽,见她黯然神伤,问她:“嫂子可是思念三哥?”
蓝丽丽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林立的重楼叠阁,说:“小七,你三哥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和他是怎么相识的?”
左易摇摇头。
蓝丽丽缓缓说道:“我是一个女盗贼,他却是朝廷四品官员,我怎么也想不到这辈子会和他在一起。”
“那天,我受人之托去偷严瑾瑜府里的第二天面圣的奏章,拿到手后我上了屋梁,我看见他,一个憨憨的书生在那背诵着奏章。案板上的所有严瑾瑜面圣和处理过的奏章,他那夜一字不落地背了下来,当时,他才刚刚进太傅府。我临时起意想戏弄他,把那些奏章都掉了包,然后走了。过了几日,我再去太傅府时,看见他在手写掉了包的奏章,那可是整整一案板啊!可以说是严瑾瑜的毕生功夫了。我守着他,我倒要看看他什么时候停止,没想到他不吃不喝,连坐五天,不分昼夜,硬是默写完了所有奏章。你三哥虽然在武艺上没什么才能,但是在治国理政上我相信他一定是块宝玉,从那以后,我就看上了这个憨小子,他的坚毅令我佩服。”
左易点点头,笑着说:“三哥的确如此。”
蓝丽丽接着说:“后来,我把自己化作一个落魄的贵族孤女,下雨天给他送伞,晴天为他遮阳,夏天给他送酸梅荔枝水,冬天送黄豌糕。再后来,我知道严太傅爱砚,把偷来的著名宝砚——青玉蝉砚送给了他,此后便与这憨小子结缘。”
“那三哥之后是怎么知道你的身份呢?”左易问。
蓝丽丽哈哈笑了一声:“你三哥那个憨子,其实有时候也不憨,那五天里,我一直在房梁上看着他,期间睡着了,被他瞧见,只是一直没说破。”
蓝丽丽转头望向左易,说:“所以,你看,缘分真的很奇妙。”
嫂子这话似乎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