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长仪说不清楚为何会对迟归放下警惕。
或许在那个夜里浑身颤抖的小身影刺痛了他的心,让他想起了自己。
在明家如履薄冰,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不能被亲戚挑刺,不能让父亲难堪,不能有自己的情绪,会被说成叛逆。处处做到循规蹈矩,不然就配不上明家家主之位。
他企图挣扎,逃离。
所以才会犯下那样的祸事,被遣回老家。
就像一颗棋子似的,厮杀过后,弃之。
他好像在大海里行驶着一叶扁舟,每天都活在风雨交加的海上,每日与狂风巨浪对峙,他躲避着想要将他拖下水深海的巨浪,无视着想要将他刮走的狂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有一天,他倦了,他任由着巨浪狂风将他卷走;
拖进深海。
他的扁舟坏了,在他倦了的那一刻,联合着巨浪狂风将他扔进海里,丢进深渊。
让他感到窒息;
感到痛苦;
感到悔恨;
那扁舟独自面临着狂风巨浪,自顾不暇,想把他找回来,替他承受这一切。
于是它放下钩子,把他拉回来。
他必须回来,他在海里快绝望了,竟然想念那些他曾经疲倦的日子。
在海里,没人记得他。
他只有他自己。
冰冷的海水浸着他,冲着他瘦小的身躯。
而他必须受着;
因为他是被人遗弃的。
这个人,就是他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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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苏烟气冲冲地踹开了门,将在床上睡得正香的迟归拽起来。
苏烟揪着他的耳朵,抓着他的脑门问道:“是不是你将我池塘里的鱼抓起来吃了?!!”
迟归抓着苏烟的手,忙叫道:“姨母疼疼,快放手!!!”
“你个小兔崽子,给你点颜色你就要开染房了是吧?啊!本小姐今个儿要是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明个儿是不是要把芳草居的屋顶给我掀了?”说着,手上加重了力道。
“姨母饶命!姨母饶命!不就是几条鱼嘛!等我回到迟家,两倍给您送回来行吗?”
“哎呦喂,你这么有钱,怎么还偷我家的鱼啊!你的脸吗?被狗吃了吗?”
想必是被苏烟揪得狠了,脑子一抽:“被你吃了!!!”
迟归一吼,苏烟像是被静止了一样,好半晌,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火冒三丈,将他甩在榻上,发出“咚——”的一声,迟归还没来得及揉腰,就看见一个巴掌朝自己的屁股疾速驶来。
屁股:???
“啪啪啪”三声响彻云霄,迟归立马跳了起来,在榻上跑着,躲避着苏烟的巴掌。
“姨母,别打了,别打了!好歹我还是迟家三公子,传出去我怎么见人啊?”
“反正你的脸都被我吃了,还需要见人吗?”
“啊!轻点,别打我屁股,你再这样,我就去苏大公子面前告你的状!”
岂料苏烟一听,更加恼火,若是视线有实质的话,迟归恐怕已经千疮百孔了。
苏烟抄起柜子上的鸡毛掸子向迟归袭来,声势浩大。鸡毛掸子顺着划破空气的声音打在迟归的背上。
寂静了五秒之后,迟归的五官……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