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长仪愣了愣,在脑海里搜寻着,这才找出一些琐碎记忆。
他母亲苏氏,是京都中大户人家出身,可惜薄命,在他六十几岁时就走了。
他是有一个姨母,听说一直住在京郊,鲜少与人碰面,没想到遇上了。
想着若是普通人家,说明缘由,想必是不会有太多追问的,只要藏的好,不会被那伙人发现。
现下,倒是得救了。
明长仪作揖:“默成多有失礼,还请见谅。”
那妇人连忙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小公子是主子,那有主子向仆人道歉的,言重了。”
明长仪直起身来,道:“劳请嬷嬷带几个人,我来时见到与我年纪相仿的孩子,便一起救下了,还请嬷嬷同我寻找。”
“小公子,您受苦了。”春画蹲了下来,替明长仪擦了擦脸上的污垢。“来人!”
几个丫鬟小厮闻声赶来,春画道:“你们几个,跟着小公子,将人找回来,务必保证小公子的安全,你们几个,准备好热水衣裳,弄好吃食!”
春画又对明长仪道:“小公子,我得去跟小姐禀报,您自个儿带人前去吧。”
“嗯。”
出门,带身后的一群人,往迟归的藏身地走去。
春华疾步向内院走去,跨进门,一个身着深褐色衣袍的妇人正在吃饭,窗外阳光打在她的身上,阴暗交错间,眼神晦暗,动作优雅,就如画里走出来一般。仔细瞧着,那眉目还有几分像明长仪。
春画上前,福身:“小姐。”
苏烟抬眼,放下筷子,神情颇不耐烦。
“我正在用膳,什么事情留到以后再说。”
“小姐!”春画走进了些,“明家那个小公子来了。”
“明家小公子?”苏烟惊讶道。“我妹妹的……那个儿子?”
“是呀!”
苏烟轻笑一声:“他怎么会到这里来,莫不是被人骗了。”
“奴婢瞧着不像,举止有礼,虽然身上脏污,但是…那一身气质是掩盖不了的。”
苏烟喝了口茶,若有所思。
“他自个儿是怎么说的?”
“说是走散了,可奴婢瞧着不像,应该是大宅院里那些……腌臜事。”
“这明家的小公子最近就要回京都了,时间也对得上。现在他人呢?”
“说是在路上遇见一个孩子,与他一样,顺手救了,现在带着些人去寻那孩子了。”
“嗤,自家都顾不过来了,还有空去管别人,这多管闲事的作派,跟我那亲妹妹如出一辙。”
春画立于一旁,未曾说话。
苏烟拿起筷子:“待他来了,好好洗漱一番,就让他在我这里用膳。”
“是。”
春画退了出去。
苏烟确实没了胃口,看向窗外那暖暖阳光,听着小鸟在那枝头的叽叽喳喳,平静而美好。
一如从前的暖暖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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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长仪找到了迟归,彼时他已有了些意识,明长仪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迟归脑子里一片混沌,依稀记得,有人喂他喝水,拖着他行走。
这个声音,就是那个救他的人吗?
迟归吐气如丝,却还是说:“迟……归…字有……青,谢谢你。”
最后那三个字说得连贯又坚定。
明长仪手一顿,缓缓道:“不客气,熬过来了,就好。”
迟归听见此话,露出了一个笑容,如冰雪消融,草长莺飞。
虽然看上去滑稽,满脸泥土,嘴唇发白,眼睛半眯,显得有些迷糊,却是明长仪记忆里最感动的笑容。
大概是因为在那风雨飘摇的夜里,彼此都成了对方的救赎吧。
两只同病相怜小兽,一起坐在最黑暗的角落,舔砥伤口,尽管素不相识,却依旧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