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肺西作为九十岁的高龄,经历过现代许多人都无法想象的乱世,他那张满是皱褶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沧桑,只不过要是有人因为这位老人风烛残年就小瞧了他,那就大错特错了。这位在乱世中能让王家立于不败之地的前任家主,历经了快一个世纪的年岁,城府之深如同那一湾深泉,谁也不知道它的底部到底在哪里。
王肺西进屋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拿出座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蠕动着嘴唇等待着电话的接通。
电话响了几声就接通,随后他爽朗的笑道:“小陆啊,咱哥俩是不是好久没有出来喝茶聊天了啊。”
“是啊,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喝茶啊,你找我准没好事啊。”电话那头陆剑声音也颇为爽朗。
“找你有好事啊,天大的好事啊,一个小时后,老地方见啊,对了,把儿子们叫上啊,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他这才缓缓走出门,原本空无一人的小院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人,那人身旁放置着一辆颇有些年岁的老爷车。
“先生出门?”男人打开车门恭敬询问。
“恩,出门,老地方。”王肺西杵着拐杖躬身上了车,随后对男人吩咐道:“给秋阳打电话,让他放下手里的事情去老地方,听听长辈们说话,听一次就少一次了。”
男人欲言又止,最后只能点头说:“好的,先生。”
这辆年代久远的老爷车缓缓行驶在公路上,按实际情况来说,这辆车早就已经退休,只不过王肺西不习惯那些时尚感十足的车,只好无奈保留了外观更换了所有的组件才重新上路。而这辆车无论是在什么时代,都是身份的象征,现如今想要拿到一辆相同的老爷车,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
车缓缓停在一处湖边,湖边有一三层茶楼,而这片一片区域并不对游客开放,使得茶楼这边格外的清静。
男人搀扶着王肺西一步步的往里走,站在门口眼尖的俏丽侍者立刻就认出了这位大佬,连忙上前搀扶,娇声说道:“王爷爷,您来啦……”
“对呀对呀,我来了呀,待会还有陆爷爷也要来,去亭子里准备准备。”
“好的王爷爷,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王肺西被搀扶着一路穿过了茶楼,到了后院湖边,就看到有一条蜿蜒的水上长廊,在距离湖边五六十米的地方,则有一个水上石亭。
“哎呀,年轻的时候来这里,只觉得这距离岸边太近了,没有一点点的神秘感和世外感,只觉得有些做作。再后来,就觉得这个恰到好处。可是现在啊,年纪大了,总觉得这个走道为什么要弄的这么弯弯曲曲呀,这个亭子怎么还有这么远呀。啊,不服老不行啊。”
男人连声说:“先生,您现在身体还这么硬朗,这么些路您来回走个十几趟都还有力气呢,就别说这些话了。”
“怎么,不乐意听啊。”王肺西呵呵一笑,轻轻拍了拍男人的手臂,说:“小义啊,人终有一死,都说是越老越怕死,我这个年纪都看开了,你这个年轻人怎么还这么的婆婆妈妈,不像个男人。”
被称作小义的男人名叫张义,从十六岁起就跟着王肺西在身边做事,从端茶倒水到出行护卫一步步的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护着王肺西已经有三十多个春秋,现如今的他已经五十多岁,人到中年就会有颇多的感触,而身边的王肺西就是他这辈子最为不舍的一人。
这个老人有太多的智慧,他都还没有为这个家族做更多的事情,就这么死了,是一个天大的损失。
“先生,我跟着您几十年了,说您是我半个父亲也不为过,您要是那天驾鹤仙游,我会为您燃起长明灯。”张义认真的说。
王肺西嘿嘿笑道:“哎,这个好,这个好,都说人死灯灭,我死了灯还在,可以啦,可以啦。”
两人最终到了庭院里坐下,在面前摆着一副棋局。棋盘上的棋子亮洁如新,应该是有人每天都在擦拭,王肺西坐下之后,就顺手从棋盒里掏出一粒黑子,眯着眼看着棋局,迟迟不能放下。
张义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幕,王肺西和陆剑都有下棋的爱好,两人也都是棋术大师,堪称当世双绝。只不过二老都没有那争强好斗的心思,只喜欢关在屋子里下棋,曾经就有两个老人没事干,在这里下了三天四夜的棋局,最终是在晚辈的劝说下这才依依不舍的说下次再下。
那样的时光经历了七八年,就连张义都自认为自己要是不干这一行了,都可以出去教人下围棋,不说培养个大师出来,培养个有名的年轻人也是没有问题的。
只不过后来两位老人的年纪大了,下棋的速度变变慢了,通常一局棋要下上好几个小时,再后来一局棋要下上一天。
日子慢慢拉长,棋局从一天变成了一个星期,再变成一个月,几个月,到现在为止,这一局棋已经下了三年,最早的落子,还是在三年前的那一场鹅毛大雪,两个老人乘兴而出,到了这里,只是落了寥寥数子就再无落子,直到今日。
张义觉得,这局棋很可能下不完了,又或者,当下完的那一天,就是这两个老人的其中一个离世的日子。
很快,就有年轻漂亮,身材婀娜的女人穿着旗袍扭着纤细的小蛮腰端着茶盘走过来。张义自认为自己看过太多的女人,也玩过太多的女人,对于女人的免疫力并不算太差。可是在这里,这里的女人一个个就如同天生的狐狸精,或妖,或艳,或清纯,或婉约。
就像是全华夏最美的女人全都汇聚于此,让他看一眼就不忍在挪开视线。
可偏偏这里的女人又十分高贵,哪怕是王家子孙,没有得到这里女人的同意就想强行,那也只会得不偿失。
“王爷爷,您终于来了呀,我可想死你了,这局棋我可是天天看,天天看呢,做梦都在想呢。”女人婉约一笑,在一旁放置好茶盘,拿出木炭放入火炉中开始煮水。
王肺西眯眼笑道:“哟,你也懂啊。”
“我不懂啊,可是我天天看,也就会着迷呀,所以就去看了一些书。只不过呀,我道行太低,看不懂二老的棋局,所以只能每天望梅兴叹。”
“哈哈哈。”论谁不喜欢听夸赞的话,王肺西自然也不例外,他爽朗笑着,随后指向一旁的张义,说:“诺,他懂啊。要是想学棋,不如找他,我肯定是没有精力教你了。”
女人抬头冲着张义腼腆一笑, 对于老人话里更深层的含义她不需要揣测就明白了,于是说:“我就怕张哥没空教我呢。”
“哎,我说他有空他就有空,张义啊。我这里就不用你呆着了,之后几个小辈来了,他们在这里你还担心什么。你们两个年轻人,去聊聊吧。”
女人这才放下手中的东西,微微颔首,然后跟着张义同行离去。
王肺西大拇指摸索着光滑圆润的棋子满脸笑容,看着二人的背影,喃喃自语:“千里姻缘一线牵,张义可是看了你快十年了吧。十年前这个小子见了你就像是得了相思病,这十年你也一直未嫁。就算是我当一回月老吧,这根线有没有牵错,等我死了,可不关我的事咯。”
没过多久,走道就再度走来一个老人。
这老人相比王肺西要年轻许多,满头花白,但肌肤却保养的不错,见到王肺西拿着棋子久久不能落下,他爽朗笑道:“老王啊老王啊,这局棋我说了,你输定了,就别看了。我这双龙夺珠一旦还剩三子就成定局,你纵使有万般之力,也回天乏术啊。”
“哼,双龙夺珠也不过如此,学我的套路罢了。”王肺西撇嘴冷哼,满脸不服:“我早就想出了破局,只是不想让你太过丢脸而已,你要是再得瑟,我就让你下不来台了。”
陆剑倒是一点都不怕,哼哼道:“那你倒是下啊, 你就只会嘴里说说又不落子吗?哈哈哈哈,哎,对了,小李呢,不是一直都是她在泡茶吗?”
“让她去陪张义去了,张义跟着了我这么多年无妻无子的,总不能我这个老不死的一直为了自己不为别人吧。”王肺西干脆放回棋子,说:“让我家儿媳妇泡,她手艺不错。”
“嘿嘿,我早就说让张义结婚生子了,你不乐意啊,好像他结了婚就会不管你这个老不死的一样。不过小李也不错啊,现在这年轻人就是比咱们那会好啊,四十多岁保养的跟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一样,看不出来任何区别啊。”
“你不一样?七十多了,跟六十多岁没两样,天天都在搞保养吧。”王肺西问。
陆剑呵呵一笑:“那是,我可比你小十几岁呢,你快死了我还有搞头,急什么,人要活的年轻,这是我家孙女经常给我说的。”
王肺西也跟着笑了起来,说:“说到这,我今天倒是来说你孙女的事了,我家瓷儿想结婚了,咱们两家的婚事,定一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