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学持续了两个时辰。结束后,子虞赶紧跑到大师兄身边,将他搀扶起来。一晚没睡好,这又坐了两个时辰,子墨已经两腿发软了。
此时,方丈一行人也是走了过来,见到子墨,晓灯方丈面色和蔼地说道:“阿弥陀佛,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子墨,你天性聪慧,莫要被贪、嗔二字所误。”
“弟子明白。”子墨面色苍白。
“师父,那我先带大师兄回去休息了。”子虞向方丈请示道。
“嗯,去吧。”见师父点头示意,子虞便扶着大师兄出了大雄宝殿。
“师兄,子墨这是?”两人走后,现在一旁的普智问道。
方丈掐着念珠,回想起了子墨小的时候:“阿弥陀佛,子墨从小就跟随我修行,无论是佛性、悟性皆是上乘,佛书经文、神通功法也是一点即通,是有望成就大佛法之人。”
方丈顿了顿,接着说道:“可是人总有七情六欲。子墨幼时沉心向佛,天性不曾显,这几年一直带着他那天真活泼的小师弟修行,朝夕相处,难免有些收不住。”
普智两人闻言恍然。
子虞将大师兄扶进屋内,神色有点担忧的说道:“大师兄,师父那样说,是不是已经知道我们在山上的事?”
“别担心,师父指的不是那事。”子墨坐到榻上笑了笑,声音还是很虚弱,“小师弟,今天回屋好好休息,明天我们继续上山采药。”
“好的,大师兄。”子虞闻言又来了精神。对他而言,上山采药可比坐在屋里诵经念佛要有趣得多。
“可大师兄你这个状态还能上山吗?”子虞望着大师兄,忽然有些担忧的问道。
“没事,休息半天就好了。”
“我去给你熬点药吧,你等我一会啊。”说完,子虞便向后院跑去。还好平时采的药材有存不少,他取了点白术、茯苓、灸甘草,捣碎后放进砂锅里就开始煎了起来。约莫半个时辰,子虞便将熬好的药端了过来。
子墨喝了药,又在房里休养了半天,到了傍晚,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晚饭后,子墨独自来到方丈室门前:“弟子子墨,拜见师父。”
“进来吧。”
晓灯方丈正在灯下临着帖,子墨进门后,回想起这两天的事,双手合十行礼:“阿弥陀佛,弟子惭愧。”
“无妨,看你气色有所好转,看来下午恢复得不错。”方丈笑着说道。
“多亏小师弟熬的药。”确实,子虞给他配的药很有效果。
老方丈点了点头,忽然话锋一转:“子墨,最近几年你和子虞走得很近,你觉得子虞如何?”
子墨略微思索了一会,十分诚恳地评价道:“小师弟天生玲珑心,善良纯厚,且天赋异禀,稍作引导,日后必定成就不凡。”
“阿弥陀佛,当年你晓闻师伯也是这么评价的你。”老方丈抬头望向子墨,笑了笑继续说道,“自为师将子虞带进寺里,已经有十年了吧。为师知道,这几年里你在私下传授他功夫,想必以他的悟性应该精进得很快。”
子墨闻言尴尬一笑:“师父所言极是,小师弟天赋极佳,拳脚招式过目不忘。只不过他还不曾修炼内功心法,所以这些招式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老方丈没有深究:“阿弥陀佛,这顺其自然就好。子墨,为师想让你近期带上子虞一起下山一趟。在这一方寺院苦修,终不得知世间百态、人间疾苦。你还年轻,仍需要多磨练磨练。”
说到这,老方丈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最近江湖动荡,中原各地骇人听闻的血尸案频发。出家人慈悲为怀,上求菩提,下渡众生,此去若力所能及,当为民除害。”
“是,师父。”子墨闻言并不惊讶,似乎对师父的安排早有预料。
老方丈放下了笔,转头望向窗外的夜色,沉默了一会又缓缓开口:“子虞还小,心性还未成熟,这一路上你要好生引导他。途中如遇不测,可前往扬州,届时你便明白。”老方丈似乎打算了很久,一时间要交代的话有些多。
“阿弥陀佛,师父请放心,小师弟我一定会照顾好的。”子墨也不问其中缘由,双手合十认真说道。
老方丈闻言满意地捋了捋胡须:“阿弥陀佛,那择日你们就下山吧。”说着,老方丈起身将手中的念珠摘了下来:“这串念珠跟随为师多年,你下山修行时一并带着它。”
这倒是让子墨没有想到,他不解地望向师父。
老方丈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必多虑,收下吧。”
子虞双手接过念珠:“是,多谢师父。”
师徒二人在房里又聊了一会,随后子墨便告退回房了。
“呵呵,小家伙,既然都听到了,那就别在上面了,进来吧。”待子墨走后,老方丈突然笑着对着屋顶说道。
不一会,只听屋外一人翻身落地,随后推门而入。进门的赫然是下午出现在立雪亭的“六师兄”,子非。
进门后,子非双手合十行礼,面色平静地看着老方丈:“方丈。”
老方丈点了点头,并不在意他刚刚在屋顶偷听一事:“刚才你也听到了,届时你就和他们一起下山去吧,等到他俩再回来也不知是何年马月了。”
“可是......”
没等子非说下去,方丈便打断了他:“子非,虽说进寺以来我没有传授过你什么功夫,但也算你半个师傅,以后你若愿意便继续使用‘子非’这个法号。”
子非望着老方丈没有回答,反而神情笃定地说道:“子墨他会回来的。”
老方丈笑了笑,脸上的褶子更深了些:“阿弥陀佛,无妨。人老了,难免有点惆怅。十年了,也是时候了,有些事情总要知道现世的。”
子非犹豫了一会,然后非常严肃地说道:“方丈,还有一事。”
方丈抬头看向子非,后者吸了一口气:“家主预言您或有大劫,可能就在这几年。家主让我转告,请您先行闭关,五年后再出山传教。否则……”子非没有说下去。
老方丈闻言笑着摇了摇头:“阿弥陀佛,回去先替我谢过你家主。老衲这把年纪了,生死都已是寻常,还有什么可怕的?”
子非默然,这种事他也参与不得,话已传到,他拱手与方丈道别后便退出房门,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这一夜,老方丈屋里的灯火一直亮到了翌日清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