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的风光除去几处衣冠冢祭祀的青史留名之辈，街道上比樊城要富贵许多，平日里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天下四方客商聚集于此又经此而离，不过此时正是年后前三天，徐州城在此驻留的客商寥寥无几，街上更少空荡了许多。
江流年跟子烟不欲在此过多停留，穿过中央大街后出了城门。
飞剑起，江流年拉着子烟腾空而去。
十数里外，一个面容消瘦的老者拨弄着地上火堆，眼神微眯看着天空暖洋洋的冬日。
年轻人御剑升空的场景自己究竟多久没有再好好看过，宗门一别如今已经有二三十年了吧，先是跟着李大人，后来再跟着小公子，修为这二十多年没怎么变化，人间的腌臜事倒是见了不少干了不少。
老者眼神迷离，这些年攒的家底也差不多了，该是收个徒弟给自己养老送终了。
想到之前做事时路过的那处小村子，离徐州城不近，背面靠山，村子里多是些和自己这般岁数的老人还有尚未成年的孩子，或许可以去那里置办一处小宅子，师徒二人足矣。
想着想着老者笑了起来，看向远方，一处青芒正缓缓落下，那少年的灵力也该耗尽了。
老者自己也好奇那少年究竟是如何有这般修为的，年岁瞧着不大该是修行没多久，体内灵根却是个神弃鬼厌的五灵根决材，照理修到死也没什么成就，怪了怪了。
少女倒是少见的水性单灵根，姿色在老者亲手杀死的众多女子中能排到前十，过些年兴许就能拔得头筹，也无怪乎公子动了心。
老者叹了口气，这辈子修为停滞也就罢了，阴德也没积攒多少，索性寻个资质上好的徒弟夺舍，从头来起，不过这事风险不小，万一给钦天监发现了……
还需从长计议。
想好之后老脸舒缓如同一朵紧皱的菊花，客人到了。
“江哥哥，你说我娘亲会去哪里？”子烟低声问道。
江流年思索过后缓缓开口，却是问道：“你家里究竟有什么人？”
子烟眨了眨眼睛，摇头：“只听说我祖爷爷是一个侯爷，后来家里衰败只留了个宅子，这些年只有我和我娘两个人住。
“你爹呢？”
子烟眼眶微红：“听我娘说我爹去了很远的地方，可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我知道，我爹一定是死了……”
江流年叹了口气，或者就是离开子烟另外成家了，不过若真是这个真相，倒不如去世。
“真是可怜人。”
一道沙哑的声音从侧面传来，江流年看过去，一位黑衫老人踩灭那堆篝火，慢慢地向他们走过来。
江流年抱拳行礼道：“见过前辈。”
老者身子闪开，淡然道：“免了，我是来抓你们的，这声前辈还是不收的好。”
江流年眼神一凌，内心暗骂，妈的那死小子这么记仇。
“二位是乖乖跟我走还是让我动手带你们走？”
江流年二话不说，拉着子烟调转回头，青芒一闪消失不见。
老者微微一笑，以往杀死那些后辈前也是这个场景，再逃能逃得过筑基的手掌吗？
老人心中升起一股成就感，扼杀天才的感觉总是这么令人愉悦。
默数到三，老人一步踏出身影在十丈外出现，第二步，视野中已经出现了那道急速飞驰的青芒，第三步，黑衣老者出现在江流年背后。
“还是跟老夫回去吧。”
江流年浑身一颤，身上备着的丹药一股脑塞进嘴里，迅速掐诀，十二道飞剑在其周围结成小阵，剑丝出现，这次却被迫在江流年周围作守势，随着黑衣老者一掌按出，一道巨大手印仿佛要把江流年拍下去一般，环绕在江流年身旁的飞剑剑身弯曲，哀鸣过后砰然破碎，残余手印狠狠撞击在江流年背后。
噗！
江流年一大口鲜血吐出，却借着这股力道前进一大段距离，怀中抱着的子烟脸色苍白，慌忙掐诀，柔和的水灵力化作治疗术填补江流年的内伤。
“别反抗了，一个不小心死掉老夫也救不活你。”
江流年回头讥讽道：“去你娘的老狗，救不活我你主子还不得把你这张狗皮扒掉！”
老者面色不快，袖口一柄小剑飞出，翠绿剑身泛着幽幽光泽，随着老者心念一动，小剑霎那破空追上江流年，在大腿上狠狠一划，鲜血募然飞溅，撒在滤色小剑之上又滑落下去。
“再不停下，下一次就是你的命根子了，相信公子不会在意老夫带回去的是个男人还是女人。”
江流年破口大骂：“老狗，你娘亲若是知道生出来你这么个玩意一定会后悔没把你狗鞭亲自剁掉！”
“哼！”
老者不再言语，绿色小剑果真冲着江流年下面刺去，江流年一个急坠，头顶一阵阴风吹过去，江流年额头冷汗乱冒，却笑道：“老狗，再来啊！”
唰！
绿色小剑在江流年脸庞划过，带起一道浅浅的血痕，老人笑道：“等老夫把你全身划上一遍再带到你娘亲那里，看看你娘亲会不会像条母狗一样祈求老夫救治你这废物儿子。”
江流年急速掐诀，剑丝再一次出现挡在身后，却再次崩碎，剑丝之后是一枚祭炼不足的虎符，刚一出现就被打飞回去，虎符身上多了一条裂纹。
一路血雨星星点点，江流年脸色已经苍白到不似活人，怀中抱着的子烟努力榨出最后一丝灵力化作治疗术愈合伤口，可失去的血液终归是补不回来。
砰！
同样的掌印飞出，江流年却无力躲闪，只能咬着牙抗下，脚下青芒消失，江流年与子烟一同被轰入地面上。
“这么快就不行了吗，那老夫就只好粗暴一些对待你娘了。”老者嗤笑道。
江流年闭目，一道青芒在他身下悄然浮现，对子烟歉意一笑，没能带你逃走。
子烟用力摇摇头，泪如雨下。
“是我拖累师兄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阵悦耳的声音响起。
“尊敬的宿主大人，是否愿意献祭生命之力提前激活古神血统？”
江流年一愣神，果断喊道：“愿意！”
老者听到这小鬼莫名其妙的话语朝四周看了看，莫非有前辈护道？
仔细探查后老者嗤笑：“小鬼，还在玩什么伎俩，现在知道愿意跟老夫走了？不过你那娘亲老夫还是要去见上一见，能生出这么好看的脸蛋，想必老夫有福了。”
“有你娘的福！”
江流年咬牙切齿地说道，同时头发瞬间全白，身形缓缓飘起，一股浩瀚古老的气息透过天外来临此处。
老者呆呆地看着化作巨人的小鬼，子烟仍然沉浸在愧疚中，然后便看到募然白发的师兄身形拔高，白发飘舞，面容愤怒，火山爆发般猛烈，眉心处一颗星辰呈现出淡红色，六颗灰色星辰虚影围绕一圈，显得如此邪异。
祖龙四百七十二年，这一天，平凡又不平凡，这一天，盛大却又寂寥，这一天，一位微不足道的筑基中期修士第一次见到那如山岳般的庞然大物。
古神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