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志候在一边，把头垂得更低了。
殷雍摩挲着那枚铜牌继续冷笑着着说道：“你以为我的军队都听你的？他们只听命于我手里的这枚令牌，你再怎么厉害也是没用的。”
说着他把手里的铜牌放回盒子里，示意崔志放回去。
想了想他喃喃自语似的说道：“不过他也不见得有多厉害嘛，连个殷明乐都杀不死！”
殷雍的手猛地捶在面前的书桌上，吓得崔志哆嗦了一下，他的手紧握成全，面露阴狠之色。
自打从那个偶然遇上的茶铺回来，陆昭念就整日魂不守舍，她的脑海里，那些人谈论的话语总是萦绕不去，她也是满脑子都是夏侯晟，想着他是不是还安好，难道真的就被皇上降罪，要处死刑吗？
他们住在这个村庄已经有些时日了，本该到了迁移到另一个地方的日子，可他的父王却没有提出要转移，并且在陆昭凌说出该转移的时候，告诉他现在不能走，再等等。
陆昭凌觉得奇怪，他询问陆昭冕为何要待在这里，待在同一个地方，时间越长越危险，很可能会被夏侯晟手下的副将周竹发现。
陆昭冕没有说出缘由，只道过了这两日，便离开这个地方。
陆昭念一直心神不宁，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到了该离开这个地方的时间，直到他的父皇告诉她一件事情，她才留意到他们已经在这里逗留太久了。
这个夜晚和前几日的夜晚一样沉闷，可是为了填饱肚子，他们只能满头大汗地围坐在火堆旁，将打回来的猎物，处理之后架在火上烤熟。
这几天陆昭念一直魂不守舍，每天吃的东西也很少，从前那么喜欢烤肉的她，现在吃不了几口就说吃饱了。
不过除了陆昭凌和他们的母后，没有人关心陆昭念的食欲如何。
可今天，在陆昭念又一次在吃了一点烤肉之后说吃饱了，黯然地坐在人群之外时，陆昭冕却拿着一个烤好的香喷喷的兔子走了过去。
烤好的兔肉泛着诱人的色泽，香气醉人，可是陆昭念愣是发了半晌的呆没有发现。
“念儿，念儿？”
陆昭冕喊了两声陆昭念才回过神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眼前的兔肉，心中突然觉得一暖。
虽然从前陆昭冕极为疼爱她，将她视为掌上明珠，可是自从他们重逢以来，陆昭冕却是没怎么关心过她，对她的态度也和从前大相径庭。
陆昭念知道自己的父王是介怀从前的事，觉得都是因为她，北蒙才会覆灭。
她也觉得自己有责任，所以对于陆昭冕对自己态度冷淡，她并不觉得自己委屈，反倒觉得本该如此。
可现在陆昭冕突然关心起自己来，她却觉得心中酸酸的，却又暖暖的，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渴望被关心。
虽然她没有什么胃口，却不想拂了她父王的好意。
若是换作从前的陆昭念，肯定是任性地嘟着嘴推开面前这只兔子，说自己没有胃口。
可现在，她看着陆昭冕两鬓多出来的白发，还有脸上多出来的皱纹，不忍心把他的手推开。
“你最近是怎么了？”陆昭冕在她的身旁坐下，关切地问道，似乎打算同她促膝长谈。
陆昭念把兔肉拿在手里，摇了摇头道：“儿臣挺好的，让父王挂心了。”
一轮圆月挂在夜空，在云间缓慢穿梭，夜空里的星星却很稀少，看来最近，并不都是晴朗的天气。
陆昭冕沧桑的声音说道：“念儿，三年不见，你变了很多。”
陆昭念愣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眼眶微微发热，她呼出一口气，低着头说道：“三年了，念儿这是长大了。”
“真是苦了你了。”陆昭冕叹息着说道。
火光映在陆昭念的脸上，将她脸上的一道泪痕照亮。
陆昭凌和皇后背对着他们二人围着火堆，陆昭凌正好烤好的肉切成片，递给皇后。
“儿臣不苦，父王别这么说。”陆昭念抬手不动声色地抹掉脸上的泪痕，说道。
树枝被烧得劈啪作响，有星火从火苗中跳出来。
陆昭冕开始感慨，说道：“虽然朕和你的王兄努力集结军队，但是光靠这些流民的力量远远不够。”
陆昭念听见他苦恼，忍不住安慰道：“父王别太担心了，咱们北蒙地大物博，北蒙人更是个个骁勇善战，若是流民不够，咱们就往北蒙内地去，继续募集军队！”
陆昭冕却没有因为她的安慰和出谋划策而开心，只是黯然地摇了摇头。
陆昭念心中也觉得黯然，若是换了三年前，陆昭念说这些话，陆昭冕听了定然笑得开怀，可如今，却只有唉声叹息。
陆昭念悲伤地想，其实变的，恐怕不止是自己吧。
陆昭冕说道：“我们北蒙遭受重创，眼下需要休养生息，可是我们等不了那么久了。”
“父王莫要如此忧愁，定然还会有别的办法的。”陆昭念无力地安慰道。
可陆昭冕却抬起头看向她，目光灼灼说道：“的确有别的办法。”
陆昭念闻言，本是开心的，她露出淡淡的笑意，可是对上陆昭冕奇怪的目光，她居然觉得有些害怕。
于她之言，那是陌生的目光，她未曾见过的，让人害怕的目光。
“眼下夏侯晟被革去职位，没有了他这个对手，我们的胜算会大上许多，现在正是攻进大梁的最好时间！”陆昭冕激动地说。
他看着陆昭念，饱经风霜的脸，因为激动而泛红，火光在他的双眼中跳跃，他看上去，竟让人想起丧心病狂这个词。
“父王……”陆昭念喃喃地唤了一声。
她的心里涌起一种强烈的不安，她不知道为什么陆昭冕会突然跟她说这些，只能握紧手里串着兔肉的树枝，而那鲜香的兔肉上，滴下一滴晶亮的油汁来。
陆昭冕突然伸出双手，紧紧抓住陆昭念的双肩，双眼瞪得又大又圆，脸上透着殷切的渴望，说道：“念儿，咱们北蒙能不能复兴，就看你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