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明乐愣了一下道：“父皇一定是因为母妃的事情伤心，他不来见我，我去见他。”
“明乐！”殷烨起身厉喝道，“你私自出宫去了哪里？”
她理直气壮地道：“我去见阿晟哥哥了。”
“那你怎么还敢去见父皇？”殷烨突然厉声说道。
殷明乐顿住了，殷烨从来没有这样对自己说过话，用带着怒意的语气，她转过身，就看见殷烨面红耳赤地盯着自己。
“皇兄……”殷明乐愣愣地盯着殷烨。
殷烨一步步朝她走过去，眼里尽是责备，可是从前的他，何曾对殷明乐有过半分责怪，他继续说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什么时候才能像个真正的公主？”
眼泪涌上了殷明乐的眼眶，她仿佛在殷烨的身上看见了贵妃的影子，从来都是贵妃那样说她和殷烨，而她和殷烨则像两个顽皮的孩子，从来都是充耳不闻。
可现在那个一直庇护保护他们的人不在了，从今往后，他们不得不学着长大。
“夏侯晟曾经当众拒绝父皇的赐婚，已经让你名誉扫地，你现在竟然还放下公主的身段去找他，在父皇看来，已经把皇室的尊严丢尽了，他现在一定不愿见你。”殷烨毫不留情地说道。
殷明乐不愿接受这个无情冷漠的皇宫，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她父皇的无情，她的父皇为了江山，什么都会做，之前要将她嫁给夏侯晟，也不过是拴住夏侯晟这头猛虎罢了。
泪如泉涌，殷明乐泣不成声。
“我不想母妃就这么死掉……我想……我想母妃还活着……”
殷烨走过去，无声地抱住了她。
夏侯晟送陆昭念一行三人入了北蒙之境，便离开了。
三个人径自往前来到了母亲河畔的一个村落住下歇息，一边方便陆昭念养伤，一边等他们剩下的亲族同他们汇合。
日夜兼程地赶路，三个人都是精疲力竭，青天白日里就和衣睡下了。
可睡下以后陆昭念却发现胸口有什么东西膈应得慌，她伸手摸向胸前的衣襟，却从衣襟里摸出一个白瓷小瓶，打开闻了闻，发现那药物的味道十分熟悉。
这气味让她想起几个月前，她刚去大梁不久，就被皇后算计，被追杀时逃命逃到了大悲寺，在那里，那个人救了她，在她的伤口上用的就是这种药。
那个人说，这药是可以祛疤的罕有伤药，当时他怀疑自己的身份，竟然还变着法儿地套自己的话。
想到这里，陆昭念桃红色唇瓣微微弯起，勾起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弧度。
手里白净的小瓶，触手温润，看着它，她想起他身上的檀香气味，心中安宁，她缓缓闭上眼睛，沉入了梦乡。
她是被陆昭凌给唤醒的，等她醒来，竟然已经是翌日日上三竿。
陆昭凌似乎对于把她唤醒这件事有些心虚，指了指她手臂上的纱布说道：“皇……我不是想叫你起床的，只是你的伤口要换药了。”
陆昭念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臂，也觉得有些麻烦，她精神抖擞地爬下床，伸手就去解手臂上的纱布。
陆昭凌担忧地问：“你一个人能行吗？”
陆昭念眨着眼睛问他：“怎么不行？”看着陆昭凌紧张的样子，她立刻意识到他这是从前爱操心的毛病又犯了，开口道，“皇兄，你就别瞎操心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你现在又不能帮我，让别人帮我你又不放心，你还是出去等等我吧。”
陆昭凌郑重思量一番，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也是退出了屋子。
陆昭念叹息一声，开始换药，她拿出那瓶药，细细地洒在自己的伤口上，这药的效果果真立竿见影，昨天的伤口，今天竟然已经结痂，有好转的迹象。
住在这里的日子，有着前所未有的安宁，陆昭凌和陆昭念嬉笑打闹，三年的时光并没有让他们之间生疏起来，反倒更加沉浸在这久违的重逢的喜悦里。
“灭国之仇不得不报，既然我们逃出来了，我就必须做点什么，不能让北蒙就此没落。”
两人傍晚坐在树荫下歇息之时，沉默了片刻，陆昭凌突然说道。
陆昭念偏头看他，他被黄昏的光线描摹得脸，皮肤比从前黝黑粗糙了几分，轮廓也比之前锐利了许多。
他明明是个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人，他做的最多的或者说最乐意做的事情就是操心这操心那，如今却也不得不背负着国恨家仇。
而她，又如何能不陪着他呢？
当齐二出现在陆昭念面前时，她如此想。
“姑娘，是三皇子让我来接您回去的，他见你这么久没回去，很担心。”齐二诚恳说道。
陆昭念想着宁恒，心里觉得愧疚，她的确答应了宁恒会尽早与他汇合，可现在她又不得不做的事，她不能离开这里，她还有自己的国家要守护。
她不能再负了自己的国家，便只能负了宁恒了。
绿草如茵，从前满是牛羊的草原上，却不见了昔日的盛景，只有青草还在孤寂疯长。
陆昭念看着金灿灿的阳光洒在青草地上，歉意地笑着对齐二道：“帮我转告三皇子，我不能再去见他了，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的大恩，怕是无法报答了。”
齐二皱眉道：“可三皇子对您实在是担忧得紧，您若是有什么事，告诉三皇子，她定会帮你的，你又何必只身犯险呢？”
陆昭念微笑着道：“我怎么还能麻烦他呢？眼下我只希望不要牵连与他，给他带来麻烦，他眼下刚回大金，也是根基未稳，我不能再拖累他。”
“姑娘……”
齐二不甘心地还欲再说什么，却被陆昭念打断了说道：“你不必说了，帮我谢谢三皇子，也帮我跟他道歉。”
齐二见她心意已决，只得带着人马返回大金。
大梁皇宫之中，殷明乐一身白衣，跪在贵妃的棺木前守灵，明日就是下葬的日子了，她将手里一叠一叠的纸钱扔进面前的火炉里。
天气闷热，火光更是让她满身大汗，可她浑然不觉。
一袭清凉的白衣来到她的面前，半蹲下来，骨骼清晰的手，从她手里拿过一叠纸钱扔在了火炉之中。
轻薄的纸钱瞬间被火舌吞噬殆尽，他温润的声音叹息似的道：“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