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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六月初五(2)

曹琼带着韩天虎,一路风风火火的进了甘州署衙,刚一入门,便远远看见一堆人,拥簇着一名女子往这边走来,曹琼看也不看,立时转身向旁边绕行而去。

曹琼知道,甘州署衙今日正在甄选鱼龙百戏,而曹琼刻意绕行,并不是看不起这些戏子,一是自米彩儿死后,他再也不愿接触百戏,以免触景生情徒增感伤。二是今日确有要事,因为咖都蓝刚刚醒转,他必须即刻赶去审讯,以免夹杂在人群之中耽误了时辰。

韩天虎于昨日接到急报后,即刻赶回了镇夷司,只道是父亲急病耽误了时间,随后又将骆驼城发生的所有事,向刘蹇之做了详细汇报,当然,他刻意隐去了只身进入皇城之事。但苦于咖都蓝始终没有醒转,镇夷司也只能召集各路名医,前来为咖都蓝疗伤,希望他尽快醒转,好从中挖出一些重要线索。

曹琼在把自己收集的那块黑泥交于镇夷司勘验后,便也无所事事,先是去了米玥处,为他添置了不少生活物资,随后又一时兴起,去裴矩私邸走了一遭。自裴矩私邸出来后,曹琼心情大好,又带着酒肉来到了韩天虎家,二人一直饮酒畅聊到天将破晓,这才刚刚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被镇夷司的急报叫醒,原来曹琼带回的那块黑泥,现在已经有了结果。

那块黑泥的黑色,其实是一种叫做石脂的液体,它率先被发现于敦煌附近的一处沙漠之中,只是由于它的量很小,且大家也不太了解它的用途,故知道的人极少。而黑泥中夹杂的白色晶体,则是一种来着西域的产物,名叫冷火,这种白色晶体只需使劲摩擦,便会产生一种蓝色的火焰,人们见惯了炽热的红色火焰,故把能产生这种蓝色火焰的白色晶体,生动的称之为冷火。

即使大家不懂得其中的原理,但两件物品叠加在一起所产生的威力,大家都已见识,故镇夷司对两件物品的危险性,没有任何质疑。

刘蹇之立即安排手下吏员,开始排查整个骆驼城的货品进出记录,希望能从中挖出真正的幕后黑手。同时,刘蹇之又责令曹琼和韩天虎,即刻前往南城官市,对已进驻商家进行二次排查,就在曹琼和韩天虎准备出发之际,甘州署衙那边传来急报,咖都蓝现已醒转,故二人又迅速折转去了甘州署衙。

“姐夫!”就在曹琼火急火燎的往前赶路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曹琼一听便知是米玥,只是没有想到她会在此处,故疾步迎了上去,笑眯眯的说道:“妹妹怎么会在此处?”

“我也来参加甄选啊......”米玥兴奋的将刚刚参加甄选的事,简要说了一遍,还将御乐符在曹琼的面前晃了晃,显得很是得意。

“恭喜你!你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只是姐夫最近太忙,什么忙也没帮上。”曹琼说的一脸愧疚,自六月初二他一安顿好米玥,当晚便赶去了骆驼城,直到昨天傍晚才刚刚赶回,虽然他一回来,便跑去帮米玥添置了各种生活物品,但他总觉得,自己做的还远远不够。

“姐夫待米玥已经很好了,我和姐姐自小孤苦伶仃,从没人对米玥这么好过,米玥想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姐姐听,不知姐夫何时有空,我想给姐姐去上个坟......”米玥说着说着,居然抽泣了起来。

“我......这个......”曹琼看着众人异样的目光,一下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两只手掌搓的呲呲直响。

米玥看着曹琼尴尬的表情,这才突然想起,自己身后还围了一群其他人,故觉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自己现在的表现确有不妥,且韩天虎的表情已经说明,他两此去定有急事,遂破涕为笑,一边推搡着曹琼,一边娇滴滴的说道:“好了,好了,都是米玥不好,惹的姐夫为难,我知道姐夫公务缠身,米玥就不打扰你了,你赶紧去忙吧。”

曹琼的心中本就火急火燎,若换做旁人唤他,他估计连脚步都不会停下,米玥显然已经看出他有急事,故才推搡于他,曹琼也不打算再做寒暄,故后退几步,双手一叉道:“等我忙完此事,再去找妹妹说话。”

“姐夫,你忙你的事,米玥接下来还要忙着排练舞乐呢,恐怕以后见面的时间就更少了,你放心,米玥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姐夫你就放心的去吧。”米玥说完后,也学模学样的双手一叉,算是回了礼。

“不管怎样,只要姐夫一有时间,定会带你去拜祭彩儿。”曹琼微笑着一扬手,冲韩天虎招呼了一声,两人又火急火燎的走了,米玥惆怅半晌后,则在一群人的拥簇下,又欢天喜地的出了甘州署衙。

甘州署衙的停尸房内,咖都蓝被牢牢的绑在一条石板之上,他身旁则立有两名戎装守卫,一直死死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而咖都蓝则面带微笑,目不转睛的盯着停尸房上空的石板,口中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在唱些什么。

“西海边的花儿啊美若骄阳,我可爱的孩儿啊快乐似仙,当熊熊的战火一烧而过,一切都成美梦一场......你这花儿唱的不错,怎么?你也有孩子?”曹琼还没进门,便开始朗声翻译起了咖都蓝唱的那首歌曲的大意,韩天虎则冲两名守卫轻轻一摆手,二人双手一叉,直接退了出去。

咖都蓝一听闻这个熟悉的声音,歌声戛然而止,眼神缓缓从天花板转移到了曹琼那丑陋的面容之上,而眼神中的怒火,足以燃烧一切:“我要杀了你!”

曹琼冷笑一声,似是全不在意:“想杀我的人多了,干咱们这行的,和你们一样,都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早习惯喽。”

“你为何会知道我们的全部计划?”咖都蓝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因为他已报定了必死之心,只不过死也要死个明白罢了。

“全部计划?我要是知道,何须来这里跟你再磨口舌?”曹琼搬过一把凳子,在咖都蓝身旁坐下,口气仿佛在和老老朋友聊天一般。

“不可能,如果你不知道这么多信息,我又岂会上你的当!”咖都蓝看着曹琼不停的摇着头,似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说了,我们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人,我走进康吉香铺的那一刻,其实我心中也没有底,我也只是想从你们的口中,诈出更多线索罢了,没想到,我运气很好,我赌赢了。”曹琼说的轻描淡写,但咖都蓝却听的目瞪口呆,如果换做自己,即便掌握了更多线索,他也不敢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就召集十多名鬼兵一起前来,可见眼前的这个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咖都蓝愣怔了一会儿,突然冷笑一声,摆出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既然我能赌赢,那么证明我在康吉香铺内,说出的所有事情都是事实,你们的下一步计划就是南城官市。”曹琼边说边盯着咖都蓝的眼睛,须臾后,他已从咖都蓝的眼神中确定,自己的判断完全正确。

咖都蓝略一犹豫,但转即又哈哈大笑道:“是又如何,如果你知道更多,也不会坐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曹琼并不否定,微笑着点了点头:“这话不假,但你可知,我给你的南城官市详图并不是真的,你们的计划不会顺利。”

“我们不是只有你这一个渠道去搞施工详图,我们也不是只有这一波鬼兵,你失算了。”咖都蓝看着曹琼微微笑了,似乎很是得意。

“你有孩子?”曹琼不去理会咖都蓝的回答,而是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刚刚进门时的那个问题。

咖都蓝收起脸上的笑容,眼神中又慢慢的充满了怒火:“她叫咖希娜,是个快乐的小姑娘,今年才九岁,几个月前就惨死在你们隋军的铁骑之下,和她一起惨死的,还有我的妻子和整个部族,我发誓,我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你是个军人,你知道,这是战争的一部分!”曹琼说的很轻,但声音似在微微颤抖,因为他的眼前,也浮现了那些生灵涂炭的血腥场面。

“所以我们才要报仇,因为这也是战争的一部分!”

“那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们,更多的人会和你一样陷入痛苦之中,又有多少人会因此失去家庭......”

“难道他们的家是家,我的家就不是家了吗?”咖都蓝愤怒的打断了曹琼,不停的连声吼道。

曹琼听闻此言,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错误全在这场战争,这个世界需要和平。”

“我和你一样,我们都在守护自己的家,只是我们守护的家不同罢了,吐浑鬼兵......”咖都蓝的口号还不及喊出,脸上便挨了韩天虎的一记重拳,嘴角业已流出了些许血水,但咖都蓝并不示弱,依旧低吼着说到:“吐浑鬼兵,血债血偿!”

韩天虎还想给咖都蓝一记重拳,但被曹琼拦下了,曹琼冷笑一声,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打算说呀?”

“该说的我早就说了,你们这纯粹是浪费时间。”咖都蓝亦冷笑一声,转即向曹琼啐了一口血水。

曹琼也不生气,擦了擦被咖都蓝吐在身上的口水,然后诡魅一笑道:“既然什么都问不出来,那我等下就把你给放了吧!”

咖都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曹琼的眼睛瞪的斗大,曹琼早已看出了他的疑惑,又乐呵呵的补充道:“放心,郎中说了,你的命大,没有伤及内脏,暂时死不了!不过吧,你在我手中死了十八名鬼兵,而现在,又轻而易举的从我手中逃窜,你们的同伴会怎么想?如果我们再放一点风声出去,他们还不得想尽一切办法,来杀了你这个叛徒?而你不想说的,他们都会主动告诉我们,哈哈哈哈......”

“卑鄙......”咖都蓝的话还不及说完,韩天虎照着他的面门又是一拳,咖都蓝闷哼一声,立时又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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