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赵明珠便知道了那个告密者是何人。
实在是太过巧合，由不得她不多想。
楚钰将孙蔓娘领进了瑞王府。虽然没有给她名分，却给她调了几个丫鬟婆子伺候着。孙蔓娘所在的院子规模隐隐和她这个侧妃持平，身边跟着的人也比她只多不少。让赵明珠恨极的是，楚钰夜夜留宿在孙蔓娘的院子里。
孙蔓娘小人得志，每天带着一众人马来给赵明珠添堵。全府上上下下，哪个不是楚钰的人，赵明珠不相信楚钰不知道孙蔓娘的所作所为。但是孙蔓娘如此嚣张，除了楚钰暗中默许，赵明珠不作他想。
最让赵明珠无法接受的是，自她进府，楚钰就没有给她什么实权，如今孙蔓娘甫一道来，便拿到了王府的人事调动权，这让赵明珠如何不恨。
底下的奴才们也都是惯会见风使舵的，如今王府的形势他们看得真切。只怕是孙家那点烂摊子事结束之后，王府就要多一个女主人了。只要瑞王一天不册立正妃，孙蔓娘就一天说得上话。
于是众人对孙蔓娘趋之若鹜，不断地上前巴结讨好。孙蔓娘哪里受到过这种待遇，不仅照单全收，还有些飘飘然。
赵明珠手下有不少丫鬟婆子也去巴结孙蔓娘，只求能脱离苦海离开赵明珠去伺候孙蔓娘。这正是孙蔓娘想看到的，架空赵明珠，让赵明珠孤立无援，日后等自己地位稳固了，在动些手脚，让赵明珠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一时之间，赵明珠身边伺候的人少了不少。
春乏秋困，赵明珠近来经历的种种让她夜不成寐，辗转反侧。用过午膳之后，靠着软塌的垫子，不安稳地睡着了。
梦中梦见楚钰二话不说休了自己，自己被赶回赵家，受尽白眼嘲笑，人群之中最显眼的就是赵芸。
惊醒之后一身冷汗，赵明珠觉得喉咙火辣辣地痛，便呼唤了门外的丫鬟两声。
无人应答。
赵明珠觉得喉咙更痛了。
她挣扎起身，一脚踢开门，看见贴身伺候的丫鬟正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打盹。
赵明珠气氛不过，走到贴身丫鬟身边，重重地给了她一耳光。
丫鬟一时不察摔倒在地，慌忙抬头，只见赵明珠正阴恻恻地看着她。
她红了眼眶，院子里的人走的走，也没剩下多少个，她是才来的新丫鬟，手中没多少积蓄，无法去收买孙蔓娘身边的人说好话，这才留了下来。
在她看来，赵明珠早已不受宠，她留在这里，简直是一种恩惠，赵明珠非但不感谢，反而屡屡动辄打骂。
“侧夫人这是做什么！”丫鬟捂着脸颊瞪着赵明珠。
若是往常，“侧夫人”这个称呼对赵明珠而言，并无不妥，但是今时不同与往日，赵明珠只觉得这一个称呼带着满满的恶意，仿佛在毫不掩饰地嘲笑自己。
赵明珠一个耳光又扇了过去，嘶哑地说：“我打烂你这小贱蹄子的嘴！”
也许是因为赵明珠如今凄惨的境况不同于之前，丫鬟胆子也大了起来，眼看着赵明珠拉住她开始撕扯，慢慢地竟然开始还起了手。
赵明珠心中怒火更甚，丫鬟不将她放在眼里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像是失心疯一般，不管不顾地打着丫鬟，边打边骂：“你这小贱蹄子连你主子都不放在眼里，反了你！我告诉你，只要你还在我院子里一天，你就是我的人，我想对你怎么样就对你怎么样！”
赵明珠的话让丫鬟心中惶惶不安，这一次是她逾矩了，这么想着，她就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却不曾想到赵明珠重重地推了她一把，她被撞倒，脑袋重重地磕在石桌的尖角上。
赵明珠看到人缓缓地倒下，抽搐了两下就没了动作，吓得魂都飞了。她颤抖着走上前，缓缓地伸出手，探了探丫鬟的鼻息，而后猛地缩了回来。
死、死人了？
赵明珠跌坐在地，惊骇地看着不远处的尸体。她就这么坐着，脑海中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了半晌，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要毁尸灭迹。
她四处查看了一番，好在下人最近十分懈怠，奴才们都不知跑到了哪里。
赵明珠插好院落的门，一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丫鬟的尸体绑了块石头，沉在了院中的井里。
做完这一切，她只觉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她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看着看着忽然笑了起来，笑到最后声音逐渐呜咽，她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蹲下身子，泪流满面。
既然杀了人，一个与两个又有何区别。
赵明珠癫狂地想着。
瞧，这个方法多好，一劳永逸地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她早该如此，她早该狠下心来，将所有一直苦苦逼迫她的人杀得一干二净。赵芸也好，孙蔓娘也好，一个都别想逃。
直到日头偏西，赵明珠才缓缓打开院落的门，神情一片祥和，仿佛之前从未发生过什么似的。
她就这么一直站着，偶尔有路过的仆役向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赵明珠毫不避讳地迎着视线笑了。
这一天，她想通很多事情。
楚钰的眼里又放得下谁呢，前程和钱权已经将他的心填得太满了，满到再也装不下一丝一毫情爱。他当初对自己的宠爱未必是真，如今对孙蔓娘的疼爱也未必是真，就连他一直心心念念的赵芸，楚钰对她的恋慕也未必是真。
在他眼里，所有人不过是满足他一己私欲的玩物而已。
可她之前为什么那么傻，一直看不清呢。
也许她早已看清，只是不愿意相信真相而已。
她营营役役了这么多年，能有谁对她是真的好呢？赵尔昌胡氏若是知道了真相，还会一如既往疼爱她吗？
啊，有一个人，孙韫。可惜这个人已经身陷囹圄，连命都保不住了。
她赵明珠，自以为聪颖，实则欠了一大笔糊涂账。
真可笑。
赵明珠眯着眼看着缓缓落下的夕阳，叆叇的暮云看起来热烈又荼蘼，就像她的心一般。
从今天开始，谁也别想再伤害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