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珠出嫁的那天，京城下起鹅毛大雪。赵府张灯结彩，却在皑皑大雪的映衬下，多了几分萧索的意味。
按照规矩，赵芸作为嫡长女还未出嫁，怎么说也轮不到赵明珠。
皇室的人对这桩婚事并没有抱有多大期待，一切都是随随便便地准备的，只要不失了礼制即可。王皇后更是以拒见赵明珠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好似所有人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情看待这桩婚事。
胡氏在屋里抱着赵明珠抹眼泪，直言不管皇家的人怎么行事，但赵家要争这口气。
于是十里红妆，好不壮观。
总归是女儿出嫁，胡氏激动得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便看着赵明珠，亲手替赵明珠梳妆打扮。
胡氏拿手帕抹了抹眼泪，不住地嘱咐赵明珠：“你自由被母亲娇养在身边，你的脾气性子母亲都知道。可现如今你要进皇家的门，皇后娘娘对你的印象本就不佳，听母亲一句劝，凡事多忍让，切莫再使小姐脾气。母亲担心你会吃亏啊！”
赵明珠心思再毒辣，这个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姑娘，神色之中似乎还带着几分对未来生活的茫然无措。她勉强地对胡氏笑笑：“母亲所言，女儿谨记心间，请母亲不必担心。”
赵明珠看着镜中人有些陌生眉眼，久久无言。
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何一切都到了这个地步，怪只怪老天爷太不公。
一想到赵芸，赵明珠的脸上多了几分阴霾。
吉时已到，楚钰前来接人。赵芸没有跟着去凑热闹，只是站在回廊里远远的看着。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自己也才刚刚嫁给了孙韫，过着相敬如宾的日子。那个时候没人告诉她所有令人心碎的真相，父母身体康健，年幼的弟弟还天真活泼，赵家也还没没落，婆婆和小姑子对她也算客气，赵明珠在她心里，也依然是一个纯良至善的小姑娘。
除了名节受损，一切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自己还徜徉在相夫教子的美梦中。
谁知后来梦醒了，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曾经有多美好，真想就有多残忍。
这辈子的轨迹与上辈子截然不同，也许自己真的可以改写一切，护赵家周全吧。
赵芸看着不远处拿到艳丽的身影，神色复杂，不小心与楚钰对上视线，也只是淡淡地垂下眸子。
夜里赵芸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待听到熟悉的响动才有一种如释重负地感觉。
还不待楚裨出声，赵芸率先开口：“楚裨，我们出府吧！”
楚裨不明就以，但看着赵芸亮晶晶的双眸，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赵芸虽然习了一段时间的武，但到底还是三脚猫功夫。就好比这轻功，虽然安老答应要教，但他老人家如今还不知在北疆的哪个角落里呢，师父不在门，凤桡对待赵芸更是一种放养的方式。所以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赵府的高墙，还是要靠楚裨的帮助。
赵芸跟翠竹打了声招呼便跃跃欲试地看着楚裨，楚裨扶额失笑。赵芸在他眼中一直是沉稳的样子，今日倒颇有几分孩子气，令他倍感新奇。
转了转眼珠，楚裨心中便有了主意。他趁着赵芸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一把将她搂起，身形灵巧地翻出了赵府。赵芸一时受到了惊吓，刚想惊呼出声，又想起四周有不少巡逻的侍卫，硬生生地将惊呼咽回肚子里。
待楚裨将赵芸放下，赵芸只觉得自己腿都软了。
“你和师父就欺负我不会轻功！”赵芸不忿，伸手锤了楚裨几下。
楚裨笑盈盈地看着赵芸，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就是一瞬不瞬地看着赵芸。他觉得自己有些魔怔，赵芸这幅模样自己看也看不够。
赵芸见楚裨无言，于是诧异地抬头，一下子撞进了楚裨缱绻的眼眸中，不禁愣住了。
两人靠的极近，楚裨的胳膊还环在赵芸的腰上，赵芸只觉得自己似乎能感受到楚裨温热的气息。她如鸦的长睫闪了两下，慌乱地推开了楚裨。
楚裨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赵芸泛红的耳根，心情愉悦极了：“我们现在去哪里？”
赵芸有些不敢看楚裨，闷声说：“随、随便吧。”
楚裨想了想：“我前些时日在罗浮坊存了些好酒，今日就便宜你了！”
说罢便拉着赵芸的手朝着罗浮坊走去。
楚裨的手大而宽厚，与赵芸这种畏寒之人的冰凉双手相比，简直烫得惊人。在楚裨的手触碰到自己的之间那一霎那，赵芸瑟缩了一下，仿佛有一种酥麻的感觉从两人双手贴合的地方传来，直叫人心神不宁。
“手怎么这么凉？”楚裨皱眉，“哎，是我忘记让你带手炉了。”
明明带着几句抱怨的话，却让赵芸心里甜丝丝的。夜色已深，街上来往的行人不多，但是赵芸总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和楚裨交握的手上，于是挣扎了几下。
楚裨仿佛没有察觉，只是加大力道，让赵芸丝毫不能挣脱开来。
赵芸羞窘得脸都红过了个透，却不知如何对楚裨说，只得别别扭扭地跟在楚裨身后。
直到很多年之后赵芸还能回想起这一幕，自己一到秋冬就冰凉的双手第一次在不借助手炉的情况下热了起来，不仅如此，这热度蔓延至全身，一直暖到自己心里。
漫天白雪，像是让人走到白头。
灯影摇晃，罗浮坊上等包房里的地龙暖得让人全身放松，佳酿清甜甘冽让赵芸情不自禁地贪了几杯。没过多久，赵芸就只会抱着酒杯眯着眼傻笑。
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轻笑：“小傻蛋。”
她不满地嘟囔了几句，从下到大不曾有人说过她傻。
最后自己的酒杯被人夺了下来，好像有羽毛轻轻地落在自己的额头。是雪吗？但似乎一点也不冰凉，痒痒的，但却让人舒服的想睡觉。
随后赵芸就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醒后，赵芸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愣。翠竹吱呀一声推开门，灌入的冷风让赵芸打了个寒噤，人也清醒了几分。
“小姐，你也太冒失了吧？昨天喝的那么醉，还是端王爷把你送回来的。”翠竹一边准备洗漱的东西，一边唠唠叨叨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