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赵芸摇摇头，苍明子此时有些不解：“毕夫人难道是自愿的？”
若是自愿的，那自己还真是唐突了，恐怕还要想想别的法子打动她。
赵芸垂眸，过了半晌又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情，先生还是莫要掺和了，只怕会使得情况愈发复杂。”
苍明子不赞成地晃了两下扇子：“若是毕夫人这般示弱，恐怕你夫君也不会明白他的所作所为有多过分。罢了，既然毕夫人不愿意解开链子，那就当在下什么都没说吧。只求夫人能听听我的请求，如何？”
赵芸一时之间也有些好奇，于是点头：“先生不妨说来听听。”
苍明子神色严肃起来：“那日所见的那架凤首琉璃箜篌不知夫人还有印象？”
“不曾忘记。”听到苍明子提起那架箜篌，赵芸也正色起来。
“说来夫人可能有所不知，那架箜篌其实并不是阙音阁今年制造的新乐器，而是在下的一个朋友托付给在下代为向世人展示的。这架箜篌虽说确实是难得的精品，可是不瞒夫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任何人可以奏响它。将这样的乐器挂上阙音阁的牌子，的确是在自损名声，可是在下不愿意看见美玉蒙尘，实属无奈才出此下策。上次夫人见到箜篌时的情景在下看在眼里，想着夫人也许就是那架箜篌的一直等待的有缘人，夫人何不一试？”
苍明子的语气带着些许诱哄，赵芸听在耳中，确实十分心动。
梦中那个男人奏出的乐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那般动听悦耳，人间能得几回闻。
但是转瞬赵芸眼中的光便消失不见了，她看了看脚上的铁链，语气有些嘲讽：“这几日我对那架箜篌确实是念念不忘，也和夫君提上过几回，可是由于之前种种复杂事情，夫君不愿我以身试险，所以才会变成如今这样的场面，着实让人难堪。恐怕，我并不是那架箜篌的有缘人，还请先生另寻他人吧。”
苍明子有些着急：“不过是请夫人试试那架箜篌而已，又如何说得上以身试险？这实在是太过草木皆兵呃，在下敢用项上人头保证，夫人绝对无虞。”
“我又何尝不明白？只是夫君不这样想，与其在我这里下功夫，先生还是想想如何说服夫君吧。”赵芸笑了笑。
这样一来事情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苍明子想了想那个周身气势冷凝的男人，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
楚裨此时就像一个横亘的大山，难以撼动。
苍明子看着低着头的赵芸，心念一动。
“夫人可是相信我，相信那架箜篌？”
赵芸不明所以：“算不上信任，不过我感到冥冥之中和那架箜篌确实有所联系，所以想要试试看而已。”
听见赵芸如此直白的苍明子：“……”
但是苍明子只当没听见，继续说明自己的计划：“那就这一夜吧，我替夫人解开这锁链，夫人随我走一趟，看看是否能奏响那架箜篌，等到天亮之前尽快回来，夫人再将一切恢复原状，可好？”
赵芸有些心动，犹豫了片刻，终归还是点了点头。
再见到那架凤首琉璃箜篌，赵芸有片刻晃神。
梦中已有几分模糊的箜篌，此时又有了具体的实像。那架箜篌对于赵宇而言，有着不容拒绝的吸引力。
还不待苍明子出言，赵芸一脸恍惚地迎了上去，坐在了箜篌边，双手轻轻抚上了琴弦。
在此之前，赵芸印象中不记得自己有接触过箜篌，可是此时一切都像是自然而然的，不用任何人置喙，她便知道这架箜篌如何弹起。
略微思索片刻，赵芸便想起了上次在梦中听到的曲子，心念一动，双手便抚了起来。
琴身叮咚，带着初见恋人的喜悦，缠绵悱恻，似有落花缱绻。可是一模一样的曲调，在赵芸手下，却带上了几分悲戚，像是在讲述一段被时光掩盖求而不得的爱恋一般。有些不属于赵芸的记忆在脑海中激荡，转瞬赵芸又回想起了梦中看到的那场战乱，琴声陡转，带着杀伐之气，拉开了一个王国的灭亡序曲。
待到最后一个音落下，赵芸缓缓睁开了双眼。
苍明子站在一边，神色震惊，带着不敢置信，眼眶却是泛红。
两人俱是无言，过了好一会儿，苍明子才恍若如梦初醒，嘴唇翕动，然后颤抖着说：“好曲，好曲！”
阙音阁内收集着天下数不清的残破的乐谱，其中不乏人间难得的佳作，若是遇见苍明子瞧得上的，他从不吝啬自己的语言，往往说他夸得天花乱坠也不为过。
可是这一次，他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句来形容赵芸手中奏响的曲子。
到了这一地步，语言都是苍白的，他除了说“好”，还能在说什么呢。
赵芸的曲子，带起了他内心深处的共鸣。
这一夜，三汴城许多百姓都听到远处传来的乐声。有人循着乐声，只看到灯火通明的阙音阁。
有人咂舌，只道阙音阁此次推出的乐器不似凡品，只怕是仙品。
此时正在书房内抱着臂膀发愣的楚裨心中一动，忽然站起，急切地推门而出，一路疾步走向赵芸的屋子。
猛地推开门，穿上空空如也，没有赵芸的半个影子。
楚裨走进，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铁链，脸色阴晴不定，一阵冷风吹来，他抬头向着风口看去，窗门正打开着。
过了半晌，楚裨猛地将铁链往地上甩去，本就不算重的铁链划开空气，发出刺耳的声音，在接触到地面上的时候，地面竟然有了些许的裂纹。
这般响动惊醒了在屋外守着的人。
两人轻飘飘地飘了进来，看到屋内的景象，俱是一惊，两人面面相觑，也不知为何自己竟然控制不住睡意，就这么睡了过去。
两人头上冷汗涔涔，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请王爷恕罪。”
千里挑一，经受过严苛训练的暗卫怎么会睡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楚裨明白，但是怒火没有丝毫消退，脸上的笑却越发大了起来，可是眸中还是一片阴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