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邬城那种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繁华，三汴城倒显得有些冷清了。
十里长街，放眼望去，多的反而是琴铺，随随便便走进一家茶楼酒楼，也有伶人抚琴浅唱。来往的人虽络绎不绝却不显嘈杂，整个三汴城，散发着一股子清幽的味道。
赵芸实在是在家中坐不住了，便想着来街上闲逛一番，她要出府，楚裨自然也不会留在家中。
抛下一切杂念来看三汴城，所见所感确实令赵芸惊叹不已。自小跟着父亲学习琴棋书画，虽说算不上精通与痴迷，但是赵芸看见那些做工精细的古琴后，也着实迈不动步子了。
看着赵芸站定，直勾勾地看向一边，楚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了一间卖西域乐器的铺子。
“喜欢吗？”楚裨走到赵芸身边，低声问道。
赵芸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但是目光还在一件乐器上胶着着：“不是，我只不过随便瞧瞧罢了。”
楚裨见状，带着赵芸就进了那间铺子。
赵芸索性也不推辞，直直地走到了那架凤首箜篌前，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抚了抚琴身。
“这是箜篌。”楚裨在一旁说道。
“箜篌……吗？”赵芸语气中有些迷惘，“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它。”
楚裨想了想：“宫中礼乐时常用到它，可能你先前见过也未可知。”
赵芸不置可否，除了这种可能，她也不知如何解释。只是那种熟悉不仅仅是“见过”那般，而是像自己亲手抚过千次万次一般。
这么想着，赵芸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父亲自小为自己学琴花费了不知多少心血，说来也奇怪，自己生性也算是温和，却偏偏在学琴这一件事上不肯妥协。
那些人的琴技她瞧不上。
最后父亲是在拗不过她，便也放弃了。
“您二位是看上了这把琴吗？”店家的主人靠近，看着楚裨和赵芸。
楚裨看了一眼赵芸，赵芸慌忙摆手：“我又不会弹奏，买来做摆设吗？”
楚裨颔首：“你若是喜欢，买了做摆设也不是不可以。”
赵芸脸有些发热，店家的主人闻言打趣道：“您二位可真是伉俪情深。”
“不不不，抱歉打扰了，我不过是对这架箜篌一时感到好奇，便进来随便看看。”赵芸不理楚裨，有些歉意地看着店家的主人。
“无碍无碍，您二位随便看就是了。”店家的主人也不闹，摆摆手示意赵芸不要放在心上，然后语气顿了顿，将目光放在了箜篌上，“说来这架箜篌，不过是个仿制品罢了。”
赵芸好奇：“仿制品？那真品可在三汴城中？”
一个纺织品尚且能让她感到不一般，赵芸对那个真品更加感到好奇起来。
店家的主人语气带着向往：“三汴城第一琴楼阙音阁最近展出了一架箜篌，我无意中见到了一回，心中一直念念不忘，茶饭不思，后来索性自己照着记忆中那架箜篌的样子仿制了一架，就是你看到的这一架。只可惜，这架箜篌比之阙音阁的那一架，尚不及其十之一二。”
“阙音阁？”
“啊，看您二位的衣着及口音，想必是外来之人吧？不知道阙音阁也情有可原。阙音阁是三汴城是三汴城最好的琴楼，他们制作出来的乐器，件件都是精品，听说是因为阙音阁有一位天资过人的制琴师。只不过阙音阁有个规矩，每年只做三件乐器，即便如此，三汴城的第一琴楼还是非阙音阁莫属，阙音阁的琴，当真是万金难求。”店家的主人神情激动，语气中是掩不住的兴奋，滔滔不绝。
问过了阙音阁的位置，赵芸兴致勃勃地拉着楚裨前往。
“你说，那琴当真如那店家所言一般出众吗？”赵芸问楚裨。
楚裨沉吟片刻：“店家的描述太过含糊，仅凭只言片语，我只觉得恐怕名过其实。想必那店家匆匆瞥见了那琴的样子，此后因为念念不忘，所以自行想象了许多细节，若真的仔细看那琴，未必会有他那般感觉。”
赵芸想了想，觉得十分有道理，心中的期待有几分落空。待到了阙音阁，两人发现外围围着许多人，而店内却是空空如也。
赵芸拉住了一位围观的人，颇有些不解：“大家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若是好奇，进去一探究竟不好吗？”
那人长叹一声：“这你就不知道了，阙音阁的乐器哪是那般容易看见的，凡进去之人都要交一金，我若是有那一金，早就进去了，要知道，阙音阁可是必出精品啊。”
“啊？”赵芸瞪大了双眸，回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楚裨，“看一眼琴要交一金，这琴楼也太黑了吧？这人也真是奇怪，不觉自己被戏弄，还觉得十分可惜。”
“想必就是如此阙音阁的名声才传了出去。”楚裨淡淡地说，“见过琴的人寥寥无几，只要有一人将此琴夸得天花乱坠，众人便会一传十十传百，此后就算有人真的得以见琴，即便琴不如传言中的那般好，他也会不疑有他，反而会质疑自己的眼光。”
“啊，要真是如此，这琴楼也真不是一般。”赵芸看着楚裨，语气意味深长，“只不过，你怎么这般熟练……嗯？”
楚裨斜睨了赵芸一眼，神情不变：“多谢夸奖。”
赵芸：“……”
“这位小兄弟，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阙音阁的乐器，自然对的上它的名声。你这般所言，传出去可是直接砸了我阙音阁的招牌。”突然身边传来一道声音，两人转过头去，看见了一个摇着扇子的青年。
青年相貌平平，唯有那一双狭长的双眸令人印象深刻。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两人俱是无言。赵芸将青年上下打量了片刻，双眸一亮，拍了下手：“凤桡！”
大冷天还要拿着扇子装腔作势，当真和凤桡一模一样。
青年一脸疑惑地看着赵芸，一旁的楚裨没忍住笑了一声，在青年看来的瞬间敛了笑意，轻咳一声，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道着歉但语气中没有丝毫歉意：“对不住，在下不过是有感而发，说的也是‘想必’的事情，做不得数，还请阁下莫要放在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