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玄离坐在客房里，眼睑半敛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有那放在桌上的指尖微微动了两下，显示他心里的急躁。
霍相思一去不回，月朝也没有消息，今日这事不正常。
他起身一撩衣袖背着手走出房门，往下的楼梯口站着人，见着他出来没说什么却身形绷紧，那是一种无言的警告。
“千掌柜呢？把爷的丫头带走，已经一个时辰了还没送回来？”他背着手站在那人面前，脸上笑着眼睛却眯了起来。
“小的不知。”
“那带爷去找他。”明玄离往前一步，那人唰一下子抽出了刀，态度强硬。明玄离看着他冷笑一下，“怎么，你想杀我？”
“没有，来者是客。但是楼里有楼里的规矩，这一层禁制任何人靠近。再往前闯，别怪我不客气。”
明玄离脸上的冷笑微微收了一下，眼尾向下瞥了一下，背在身后的手已经张开了两指。
“退下。来者是客，岂能无礼。”千掌柜站在楼梯下抬头说着，一脸堆笑。
明玄离收回手指，笑着点点头，“还是掌柜的会说话，我的丫头借给你怎么也有一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你送回来？没有她伺候着，爷浑身不舒服。千掌柜，人呢？”
千掌柜走上来对着明玄离拱手一礼，“王老爷，实在不好意思，您的小丫头任务还没完成，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回来。这样，王老爷既然觉得浑身不舒服，我带你上楼松快松快。”
“那就有劳千掌柜引路了。”明玄离一抬手示意千掌柜引路，余光瞧见了他右侧脸颊上的瘀伤。楼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楼上就是供各位客人完玩乐的地方，只有您想不到没有我们办不到的事情。王老爷，请。”
推开两扇朦朦胧胧的绢门，是一条走廊，两侧有数十个掩着门的房间。房间里影影绰绰地映着人影，或琴音缈缈或沁香扑鼻，间或着男人女人的欢笑声。
不似寻常青楼的靡靡之气，让人有种置身仙境的忘我之感。
“不知王老爷平常喜欢什么乐子？”千掌柜将明玄离引到一件房门口，“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帮您安排了，您请。”绢门开了一条缝，没有琴声也没有香味。
“千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让我自娱自乐？”明玄离站在门口抬眼看着千掌柜。
“不敢，您进去就知道了，凡是您心中所想皆可在这间屋子里得到。”千掌柜依然满脸堆笑，明玄离瞧着那半扇门缝迟疑了一下随即一撩衣摆走了进去。
绢门关。
屋子内的陈设跟二楼的房间一般无二，只有迎门的位置多了一扇屏风，屏风上留有浅浅的墨迹。他抬脚走过去细看，那一层墨迹慢慢显现出来，露出霍相思的脸来。
明玄离皱了一下眉头，屏风上的墨迹也跟着飘飘忽忽，一股香味不知什么时候飘了出来。淡淡的却又一下子钻进他的心里，让他感觉舒坦和无比的眷恋。
霍相思不止什么时候从屏风上走了下来，带着笑，眼尾向上挑着，眼神微微眯着，嘴角噙着笑。朱唇半启皓齿微露。
这笑他见过，她上次激怒他就是因为这笑。魅惑的勾人的，让人忍不住靠近想就此沉溺的笑。
“你是谁？”他盯着她的脸问道。
“你心中所想是谁，我就是谁。”她说着走过来牵起他的衣袖，将他拉到一旁的软塌上就势贴在他怀里，抬眼看他。
她是假的，可她皮肤上的温度却实实在在表明她是真的。明玄离抬手揉了揉眉心，一把推开女子，“她在哪儿？”
“我就是她。”她跟着欺身上前抓住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你感受不到吗？”
被翻在莲台下的霍相思，被玉兰一路拽着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里很暗，暗到人影被拉的很长又很模糊，暗到霍相思出现了幻觉。拽着她的玉岚长袍之下出现了一条鱼尾。
“我喘不过气了。”缠在腰间的丝带越来越紧，紧到她呼吸困难，她扶着一侧的隔板气喘吁吁地说道。
“别碰。”玉岚回头警告，沙哑的声音里有一丝紧张。
霍相思听出了那丝紧张，抠着隔板的缝隙往旁边使劲一推，扑面而来一股腥气。
哗啦哗啦的水翻动着点点荧光，水面上游动着鲛人，齐齐挨挨。哐一声，玉岚窜过来一把合上了隔板，瞪眼看着霍相思，背着光看不清眼神，她却从他的动作里感受到了满满的杀意。
“走。”他瞪了她片刻，随即转身往前走，准确地说是游弋。长袍之下鱼尾藏也藏不住。
霍相思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努力平复着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心情，这里到底还有多少鲛人？
“明玄离，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吗，张平早就落到我手里了。你不怕死地送上门来，我就陪你好好玩玩。”千掌柜的声音透过哗啦哗啦的水声传过来，霍相思放下手抿了抿嘴。
这里是极乐岛，她自身难保。
长长的走廊到头又是一扇绢门，门开，屋角垂着夜明珠，亮亮堂堂的屋子里只有一尊透明的雕像。人首鱼尾，面目模糊。
玉岚松开缠绕着霍相思的丝带，游弋到雕像面前，抬头看着神态虔诚。
霍相思对雕像不感兴趣，她走到镂空的隔板前往外看了看，隔板之外还有一层透明的隔断。按照来时的时间推算，现在应该是午后，天色却已经暗了下来，天际的乌云压下来。
底下黑黢黢的无间湖水翻动着，慢慢地一层雾气泛了上来。
她想起来那天被人劫到船上送往极乐岛时的天气，也是这样的阴沉，有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别想着逃跑，外面有怪物。”玉岚忽然扭头对着她阴恻恻地说道。
“什么怪物？”她扭头看他一眼问道。
“它在看你。”玉岚浅浅的面容上挂了一层诡异的表情，既期待又满是狠厉，仿佛在看她又像通过她在看另一个东西。她循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薄薄的雾气中出现了一条黝黑的鱼怪。水面之上，一只嗜血的眼睛瞪着她。
又是那只鱼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