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茶楼出来为了躲开跟踪的人，霍相思拐进了一侧的小巷子，按着马车停靠的方位只要转出去再左拐就能到。
进了巷子她快步走到转角，身后的石板路上，有青苔被压得瓷实发出的吱扭声。
声音很细微，说明对方很小心，她愣了一下，还是被人发现了？
她闪身躲进拐角，屏住呼吸等待。心怦怦地狂跳着，细微的脚步声就在耳边，她压着紧张在对方靠近的瞬间，扬手一把香粉洒了出去，对方却像有备而来一般，抬袖往外一扇。
呼，香粉扑了她一脸。
咳咳，霍相思抬袖擦脸，就连眼睛里也是。一顿扑腾早把眼前的危险给忘记了。
“你这算不算自作自受？”明玄离瞧着使劲眨眼睛泪水直流的霍相思，一挑眉取了一条巾帕递给她。
“你跟着我干什么？”她接了巾帕揉得眼睛发红总算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正是刚才在茶楼对她没有好脸色在，这会儿却一脸看热闹的明玄离。
他没说话伸手指在她脸上擦了一下，瞧着指尖白色的粉末问道：“你拿什么袭击的本王？”
“能让人轻微致幻的香粉。”她又阿嚏阿嚏了好几下，揪着帕子擦了擦鼻子才觉得神清气爽。瞧着皱巴巴的巾帕，她想着还给明玄离又实在伸不出手，只好翻手放进自己袖子里。
“你怎么没事？”
“我吃了解药。”
呵，明玄离不厚道地笑了起来，“你这招实在不怎么高明，若对方像本王一样警觉，你就会像刚才那样作茧自缚，更加危险。”
“你以为谁都能像你一样精明。”她撇撇嘴，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太随意了。随意得忘却身份尊卑，忘却这几日曾经历的烦闷郁积。
“王爷，民女还有事先告辞了。”她躬身行礼打算转身离开。
他皱了一下眉，神志清醒过来的人真是太无趣了，“你不想知道今日是谁在跟踪你吗？”
“不想。”她皱了一下眉头直起身子。
“你在跟本王置气？”他往前一步逼着她后退一步贴着了墙壁。
“民女不敢。”
“你觉得你与本王生生死死相互救命了几次，就有与本王平等谈判的可能，所以一旦没有达到这种期许你就把怨气发泄到了本王身上。”
“觉得不公平，觉得本王唯利是图，觉得所有人都欠你？”他把她逼退到墙角，伸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这世间本来就没那么多公平可言，就像你与本王身份的差别。”
“你在埋怨本王的时候可曾想过，你在给本王提条件的时候难道不是看重本王的身份。你觉得一个王爷肯定能做到，所以当本王在顾全大局而没有顾全你的这些要求时，你觉得本王不守信用。”
“霍相思。”指尖在她的下巴上来回摩挲着，他瞧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何尝不是在利用本王？你又何尝给过本王公平？”
霍相思瞧着明玄离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在利用他的身份，觉得他身为王爷就该做到这些本身就不公平，没有什么是应该的。
“可是你当时答应了，我以为你很容易就能做到。”
“本王是答应了，但是你也知道这两件事不止牵扯到两个人那么简单，本王要顾全大局不能因为一件小事破坏了整个计划。”
“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结果。”
“知道了结果你难道不想把人救出来吗？”
她当然想救人，可是她做不到，如果做不到会不会又想去依赖他？
明玄离瞧着她敛眉低首的模样，不由自主又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悠远地说道：“世间本来就没那么多公平可言，你若是在为这种不公平生气，那才是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霍相思觉得自己像是被洗脑了，她本来觉得他天性凉薄只会利用他人，怎么这会儿被他一说，反而变得无辜可怜了。
最后她倒成了那个无理取闹利用别人的人了？
霍相思皱眉仰头看他，“王爷，我觉得您很擅长诡辩。”
呵，他笑看着她，一阵穿堂风刮过来，吹得他的发丝飘起来落在了她脸上。
她垂下眼睛伸手拨了一下再抬眼，他嘴边的笑容慢慢消失，最终呼了口气抱她一下，随即松开后退两步。
“本王带你去个地方。”他转身背着手走了，她犹豫了一下觉得气氛有点怪。说好的剑拔弩张怎地就因为两句话就化敌为友了？
“去哪里？”霍相思急着赶回司天监，他没理她，而是径直把她带到了附近的一座院子里。让她更加没想到的是明玄离竟然是带她去吃饭。
“王爷，民女可以回司天监再吃饭。”跟明玄离面对面的吃饭，她多少有点不自在。
“你安心坐下，就当陪本王。一会儿说说你今天出来去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被人跟踪。”
“是。”
这里依她的观察更像是明玄离的私人领地，身处闹市的独门小院，绝对是大隐隐于市的理想居所。一路见着的三两个仆人，眼神很正没有人偷瞄她。
见着明玄离进来，也只是毕恭毕敬地迎接，没有任何逾矩的表现。
“随便坐。”明玄离说完，起身回屋拿了一些卷册回来，在回廊下倚着椅背翻看着。霍相思歪着身子扒在一侧的栏杆处往地上看去，看一群蚂蚁搬东西。
院子里很安静，除却几只雀鸟钻在花树里叽叽喳喳，两人谁也没说话。
饭菜上来之后，霍相思拿着筷子就不想撒手了，她真是饿极了。几天来除了吃药就是喝稀饭，她都快忘了饭菜是什么滋味了。
相比较她的津津有味，明玄离就克制得多，吃起饭来也是那么冷冷清清。每一样都会吃一点，但是又没有表现出特别偏好哪一样，所以倒是便宜了霍相思。
饭吃完了，她靠着椅背扭脸看着院子眯起了眼睛，“我阿爹以前就很喜欢吃了饭，一动不动干坐着歇上小半个时辰，他说这样能放空心灵。阿娘说我不能跟着学，不然会被人笑话懒。”
“你很想他们？”
“是啊，很想。”很想，想到以前的日子，现在的仇恨就会钻出来啃噬着她，让她一刻也不敢松懈。
明玄离瞧着霍相思，想起了在巷子里自己的身体先于理智而泛起的冲动。他大约是疯了，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给迷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