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初冬天气寒冷，一路通往汴京的河道却格外热闹起来，各地赶着冬节纳贡的，给主家送一年节礼的的船把河道占得满满当当。
船多了人就多，偶尔遇上河道盘查，船夫门边隔着尺许宽的河面聊上两句，无非是寒暄天气太冷船上装了啥。三言两语之后，便可以称兄道弟喝两口闲酒。
其中两艘船不这样，一前一后停着，船舷的吃水线离着上头很低，可见里头装了不少东西。船夫虽然也坐在船头裹着一件厚厚的毛皮衣，却不爱搭理人。
有那好奇地主动跟他说话，他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于是众人纷纷好奇起来这是哪家的，船上装了什么东西。
“听说是兵部尚书家的公子，从南越国拉的木头，都是上好的楠木沉香木。”有好事者小声嘀咕。
“你怎么知道？”
“昨天离得近我闻见味儿了。”
船夫听见他们的议论声倒是微微抬眼看过来，眼神冷冰冰得，吓得那两人也不敢再讨论这里头到底装的什么。
“小胖子，你的药。”船舱里有人喊他，他从船头站起来颇有些无奈地走过去，接过于灵素手里的药碗一口饮尽，抹了用袖子擦擦嘴，“你看清楚，我现在可一点都不胖。”
于灵素抬眼上下打量他一眼，“嗯，估计会去你亲娘都不认得你了。”
“那你能不能换个称呼，比如说金公子什么的。”金九鸣抱着手臂靠在船帮上跟她打着商量。
“嘁，论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姐呢，没大没小。”说完于灵素瞥他一眼拎着空碗转身走了，金九鸣抬脚跟过去，“那你可以试着叫我的名字。”
“哪有女儿家家的直呼男人的名讳？”
“哟，这会儿你跟我说这个？您不觉得脸红吗？”金九鸣学着于灵素的腔调说道，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走到了船舱中间的房门前，于灵素伸手推开门，两人走了进去。
里头烧了炭火，暖意瞬间漫过来只让人觉得手脚舒展。
霍相思正坐在屏风边看信，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灵素，既然他不喜欢，咱们就别叫了。”
金九鸣听见这仨字脸当时就垮了，不是说好了不提的吗？谁还没点少年发福的事。
于灵素吃吃一笑，“嗯，现在恐怕除了我们两个，没人敢相信他是堂堂兵部尚书的儿子了。”
金九鸣摸摸脸，原来跟发面馒头似的脸上那些软绵绵的肉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线条。相由心生，他神情不由得也跟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白伟回信说给我们准备好了地方，不过我不打算回他也不准备按着他的想法走。”霍相思把手上的信递给过来，两人接过来看了看。
“这才不到一个月他就取代了佘公公，果然不简单。”金九鸣说完想起了佘公公是干什么得，又不由得替他不值起来。
“求仁得仁，我早就说他这个人不简单了。”于灵素已经把白伟去她房间试探的事情说过了，自然也不隐瞒她对白伟的看法。
“所以我打算把东西分下去，毕竟知道的人太多。”霍相思把信纸放进炭盆里烧掉，叹了口气。她几乎可以预见等她回到汴京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
“那些人可靠吗？毕竟他们已经被遗忘了这么久。”金九鸣不太放心地问道。
“不知道，所以我得先见一见他们。”霍相思指尖点了点桌子，随后问道：“灵素，唐震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很听话，我发现我师父真是给我留了一个好东西，加上玉岚给的那两只爪子，完全可以放心。”于灵素说着颇有些小嘚瑟。
“办完这件事，就把他送给庆王爷。”霍相思说道明玄离不由得稍稍垂下眼睛，“汴京的形势越来越不好了，听说皇上前些日子偶感风寒，痊愈之后总是觉得身困体乏。大臣们甚至开始提议立太子了。”
“皇帝身体不好会不会是有人？”于灵素小声说半句咽半句。
“这个应该不会，我听父亲提过，圣上从小就身体不好，这些年一直将养着也总是隔三差五需要吃药。加上圣上一心想革除朝廷里的党派之争劳心劳力，应该是积劳成疾所致。”
金九鸣这么说也是有缘由的，他不相信会有人有这么大胆子敢谋害皇上。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霍相思看了于灵素一眼示意她别再说，随后看着金九鸣，“大臣们提议立太子被太后给压了下来。”
“就该如此，圣上春秋鼎盛还不到立太子的时候，那些大臣也是想尽快划拉一位主子好站个队。”
霍相思听他说完笑笑没说话，心里却存了事，如果皇帝真的生了大病立了太子，那倒好办了。可是如今太后压着不让立太子，这里头的门道就深了。
太后的地位尊贵还是太皇太后的地位尊贵？
“行行行，你说的都是对的，那咱们现在闲聊一下，假如皇帝要立太子，你们觉得谁最有可能？”于灵素看懂了霍相思的眼神，自然知道在这件事上不能跟金九鸣硬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
金九鸣沉思了一下说道：“我觉得大皇子三皇子还有六皇子在这些皇子里边算是比较出挑的，”
“大皇子还是算了吧，老谋深算一个，看着跟个弥勒佛似的，底下全是算计。”于灵素只见过明渊，但是印象不好。
“撇开成见，其实大皇子在这里边才是声望最高的那一个。三皇子不显山不露水不是很了解，六皇子虽说年轻些，但是脾性和智谋却是最高的，而且他还是皇后所出，地位也尊贵一些。”
金九鸣跟明澈接触过一次，还是他走半路上被拦下来，明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之后几天他去国子监上课都有点心里发毛，不过就事论事他觉得六皇子不错，至少眉眼周正。
“六皇子啊，我可听说他在汴京是仅次于庆王爷的闺阁女子择婿人选的存在。”于灵素没有见过明澈，只是听闻了坊间的传闻，既然能跟明玄离相提并论想来也是有一副好皮囊的。
霍相思听他们提起才想起了明澈，那个有着明亮笑容的少年，千万不要变得跟她一样心里只剩算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