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开我。”霍相思挣着手脚想从马背上下来，明玄离压着她的两臂跟着翻身上马策马扬鞭跑了起来。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又来了，风呼呼地吹在耳边，她心跳如鼓。
这一回他若是还要杀她，大概也不用费事了，往地上一扔她就得摔死。
“想死吗？”明玄离收紧手臂贴着她的耳朵说道，“那本王让你感受一下。”说罢，他甩动缰绳，马匹飞快地窜了出去。
左右的树木越来越少，视野也越来越开阔，霍相思看到了地平线上突然出现的裂缝，以及对面的崖壁。
“你疯了！”地面的裂缝越来越宽，对面的崖壁越来越深，她吓得拽着他的衣袖喊道：“你快停下！”
明玄离拽了一下缰绳两腿夹紧马腹，疾驰的奔马嘶鸣着堪堪在悬崖边停了下来，哗啦啦的碎石跟着掉落下去。
耳边的风停下来，她才缓缓睁开眼睛，已是惊得满头大汗。
“知道死亡是什么感觉了吗？”他冷冷地说道，丝毫不在意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明玄离，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她扭头看他，“你既然怀疑我，为什么要来救我，让我待在马车里撞死岂不更好。”
他望着她，在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眉眼间透着戾气。他这是怎么了？
“本王送你回去。”他抖了一下缰绳调转马头往回走。
“我自己走。”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吗？呵，霍相思觉得自己是神经了才会从他这句话里感受到了颓然。
她挣了一下，他按住她的肩，“别动。本王不是一向都有耐心。”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句话没说，快到围场时，霍相思从马背上下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围场边。
“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那个站在窗边笑她握笔姿势，突然出声吓唬她的六皇子竟然对她的平安归来十分欢喜。
对他突然表现出的热情，霍相思不太能看得懂，所以躬身行礼说道：“多谢六皇子惦记，民女……”
“澈儿，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再不回去皇子所那边的教习也难辞其咎。”明玄离牵着马走过来，出声制止了明澈再要往前的脚步。
“九皇叔，我只是想跟这位姑娘表示一下歉意，我说完就走。”明澈上前一步看着霍相思说道：“今日惊马害得你差点出事，我十分抱歉。这个你拿着……”明澈忽然往霍相思手里塞了一块玉佩。
“以后有任何麻烦都可以拿着这个来找我，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明澈。”说完也不管别人乐不乐意转身就走。
呼呼啦啦的人群跟着走了，霍相思捏着玉佩不知所措。
明玄离走过来伸手将玉佩从她手中取走，瞧着她略微诧异的表情说道：“这东西不是你该接的。”
她抿了一下嘴躬身后退两步转身走了。明玄离瞧着她的背影走远才看了看手中的玉佩。
玉质莹润，在墨绿色的底子上雕着一个澈字，显然是贴身之物，说不好还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不经世事的少年，就连爱恋也表达得这么直接。只是他的身份注定这单纯而迅猛的爱要无疾而终，真是可惜了。
明玄离握着玉佩侧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他这两日频繁出入国子监却没找到一点想要的东西，是对方藏的深还是他找错了方向？
围场的御艺课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已经早早结束，三三两两的生员都已经离开了围场。
霍相思收好自己的东西，去了琴室。
教习还在给另一些人上课，她就坐在琴室对面的回廊上，等着这一课时的结束。
里面的人琴艺显然比他们要高明许多，撇开华丽的指法，那叮咚如泉水的声音就让她的心一下子静下来。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绿皮滚圆的大西瓜被阿爹从水井里捞出来，一刀切开，红色的瓜瓤上像是结了一层蜜，咬一口甜透了心。
琴声停止，抱琴出来七个人。少年模样个个清俊，一袭白色的衣衫，襟口绣着翠绿的竹叶。身量一般高低，一路走过霍相思站立的走廊，让她仿佛只看到了一个人。
如此讲究的排场，不是宫里的乐师就是高门大户家养的乐工。
教习站在门口轻咳一声，她敛了心神走进房间。
“你听刚才的琴声有何感想？”教习在自己的琴边坐下，看着她问道。
“想家。”
呵，教习大约也没料到会有人在听了竹安七子的琴声之后还会想家，他们的琴声是要让人忘却过往只贪恋眼前，她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竹安七子的琴声你能有这么独到的见解，我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郁闷。”教习瞧着霍相思，左看右看末了叹口气说道：“你知道刘监司拜托了我什么事吗？”
她摇摇头。
“他说让我不要过分苛求你，大差不差也就行了。可是在我这里没有差不多这一说，要么做到最好要么就什么都不做。”
“我不知道你心里存着什么事，也不知道你怎么进的司天监，但是到了这间琴室就只能专注一件事，那就是弹琴。”
“老监司他没有说谎，学生确实没什么天赋。”
“你不是没天赋，而是你觉得这些东西不过是附庸风雅之物，与你无益。你瞧不上它们。”
“学生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霍相思动了动嘴没有说话，她看得出来教习很生气，为她对于琴艺的不尊重。只是老监司为什么会特地来拜托他？他与老监司熟识会知道从前司天监的旧事吗？
“能看懂天文星象参透人心所想，你就能过好这一生吗？不见得。司天监鼎盛的时候，在大洲几乎是神一般的存在，圣上笃信万民敬仰。”
“那些惊才绝艳的人比你还有现在整个司天监的人都要耀眼，可是一朝星落万人殒命。谁还记得他们？”
“该记得的总会记得。”霍相思在心里念了一句。
“学那些可以让你看透世事多一分小心，而这些……”教习按了一下琴弦，声音悠远地说道：“是为了让你在被生活撞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有一方天地可以容心灵栖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