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人背光走进来，一身赭色衣袍在天光里泛着一点微红，很像墙面上粘的一滴血，风吹之后留下的褪色。从面相上看最多不过半百之年，不过他走路的神态有些老态龙钟，跟面相倒是颇不相符。
霍相思怔怔地看着门口，一直在等那人走进，可是真走进来她看了一眼发现并不认识。
老者慢慢地走到大厅扫了一眼角落里的四个人，最后把目光移到了霍相思脸上。
“小姑娘，不认识老夫了吗？”那有些粗哑的声音让她一下子想起了隔着一个墙洞，那个伸手朝她们讨要吃食的犯人，也是他做了这一系列的设计让她险些没了命。
对于这样的人她可没什么好感，她微微别开脸低头看着于灵素。
“你是，唐震？”金九鸣轻声说着，语气里略微有些惊讶，“我在朝廷得通缉名单里见过你的画像。”
唐震听完似是很高兴，“难为还有你这么年轻的小朋友记得，老夫还以为赶紧过十数年的岁月变迁，我们这群人早就被埋进了故纸堆里了呢？”
“您老客气了，我可不敢惦记您。”金九鸣心说要不是上次霍相思被人设计，帮助这个老东西逃出了牢笼，他才不会有心思去关注一个十几年前呼风唤雨，十几年后几乎销声匿迹的反叛组织。
哈哈，“十几年了，朝廷还是这么的怕老夫，也算是老夫的一种荣幸了。”唐震捋了捋胡子扭头对旁边的人说道：“把她带进来。”说完抬脚进了屋子。
白衣蒙面女子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过去两个人把霍相思也带进了屋子里。
“你们干什么？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想干什么？”金九鸣踢腾着腿冲着唐震的背影骂道，听得白衣女人直皱眉头，上去一下子封住了他的哑穴，“不想死就老实点。”
金九鸣瞪她一眼随后看着慢慢关上的房门，心下一沉。他听于灵素提过，这老东西上次就是利用霍相思的血把一条蛇放进了她的身体里，这次不会还要放她的血吧？
霍相思被人带进屋子里安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迎门的床上躺着面目全非的玉瑶。依然昏迷不醒。
“她是你们的人，你算计的时候竟然连她都不放过。”
唐震看也没看玉瑶，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叹了口气，“她既然已经入我教门，就已经做好了随时为教门牺牲的准备。她如今成了这般模样也算求仁得仁。”
额，霍相思顿时有种无话可说的感觉，这种歪理邪说说出来他竟然还义正辞严，也是够让人叹为观止的。
“上次在牢房内还要多感谢两位小友的帮助，如果没有你们，老夫恐怕还不能这么快出来。”唐震说完看着霍相思，“只是你就不奇怪自己的血为什么会这么特殊吗？”
霍相思在听见他这句话之后，脑子里已经千回百转闪现了无数个念头，最后都汇成了几年前跟父亲有关的记忆，她吃了半个月的药之后就滴酒不能沾。
可是这跟眼前之人对她的算计会有什么关系？她不敢也不愿想。
“不奇怪，红织不是用毒高手吗？这么点微末手段她还是有的。”
哈哈，“小姑娘，逃避是没有用的，你肯定想到了什么。虽然我不知道你父亲用的什么办法，不过终究是成了，也不枉老夫在苦牢里等了这么多年。”
“不可能。”她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不愿意承认，她的父亲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的事。
“可能不可能它都已经成真了，再说你为何就一定认定我们是坏人？”唐震看着眼前的女子，恍然看到了当初那个一样桀骜不驯的少年，那样惊才绝艳最终也不过落了个身死魂消的下场。
如果他肯真心为他们所用，没有遁走千里现在也还活着，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霍相思有那么一瞬间从眼前这个老者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哀伤，只是她绝对不相信父亲会这样，会舍得利用他捧在心尖上的女儿。
“你大费周章从苦牢里逃出来不该遁走他乡颐养天年吗？”
“颐养天年？就算我想朝廷里的那些人肯放过老夫吗？”唐震说完冷笑了一下，“你以为明玄离大费周章这一趟真是为了游山玩水？他算计老夫，那就得承受结果。”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霍相思看着唐震笑了笑，“我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
“老夫知道你为什么来到汴京，你父亲当年离开我们想要过自己的新生活，我并没有为难他。之后他假借司天监大火遁走千里，我也没有让人去追杀他。”
“自始至终老夫都没有想过要害他，他也算投桃报李让你来帮助老夫脱离苦牢。”唐震缓缓地说着颇有些感伤。
霍相思挑了挑眉，“你说这话连自己都骗不过去。既然你从未想过要害我父亲，他又为什么会在几年前给我吃那些东西？如果你从未威胁过他也从未谋划过这些，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会有一个人来救你出来？”
“如果不是你们谋划好了每一步如何保证今天你能活着逃出来，还能领着那些人继续跟朝廷作对？”
被当场拆穿的唐震并没有一点慌乱，反而很赞赏地看着霍相思，“果然很聪明，只不过你确实想错了，老夫从未想过害他。当年被关押苦牢，全教上下都没能找到苦牢的位置更别说进行营救了。”
“后来确实有人去拜托了你父亲，是他念着那一点旧情推算出了苦牢的大概位置。这才有了后来光复教无数次的尝试。”
霍相思听着他说话没有反驳，心里却是一百个不相信，因为她不相信他父亲舍得那样对她。还有就是一个局要布十几年，中间有多少变数？
“他们为什么要拼了命也一定要把你救出来？在我看来保存实力再选一个教主出来岂不是更省事？”
唐震愣住了随即十分赞赏地笑起来，“果然有乃父之风，聪明得过了头。”说完他叹了口气，“是啊，他们为什么大费周章非要救老夫呢？”
说完他神秘地笑了一下看着她一字一顿说道：“因为老夫知道光复教的宝藏在哪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