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很像一个人。”
素薇的声音温柔，听起来有一种不由自主的舒心。
云莜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低声问道：“哦？”
“他曾经也是这样，也是这般……温柔。”她直勾勾的看着云莜然，却又像是透过云莜然在看旁人。
云莜然动作很快，处理完之后才停下手来。
素薇还是刚才那副样子，恍恍惚惚，眼眶有些泛红。
“他是谁？”云莜然低声问道。
素薇笑了笑：“他啊，一个男人罢了。”
云莜然听到这里，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其实公子没必要出手的。”她低头看着自己，无奈的摇头：“我这样的人，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云莜然皱眉，不爱听她这样作贱自己。
“你这样的人？你是什么样的人，在我眼中，你就是你，没有这样那样。”
素薇听后，突然笑了出来：“公子，你还是第一个这样对我说的人。”她扶着桌子慢慢站起身，一步一步挪到窗边。
“你知道吗？在这里的人，是没资格做人的，死了也没资格做鬼。”
云莜然坐在原地没动，眸光落在素薇身上。
“公子，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素薇问。
“你想让我问什么？”
素薇笑笑：“公子想问什么，就问什么，素薇知道的，保证全都如实相告。”
云莜然沉思了一下，却没有立刻问出口。
素薇想了想问道：“公子不想知道，刚才那人为什么要打我？”
云莜然抬头，看向素薇：“为什么？”
“他们说的对，我明明就是个娼妓，当了女表子，还想立牌坊。”素薇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也是，都是娼妓了，有什么好清高的。”
她站在窗前，瘦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脸上却带着倔强的笑容。
云莜然看着这样的素薇，心中不自觉的一紧，她站起身朝素薇缓缓走去，最后站在素薇身边。
“素薇。”云莜然低声开口，喊了一声素薇的名字，她侧头看着素薇，轻轻笑了一下，一个字都没说。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可素薇的眼眶却不由自主的红了。
她转过身，避开云莜然的视线，肩膀颤抖了起来。
许久，素薇擦了擦脸，转过身看着云莜然，眼眶通红，可嘴角却带着一点点笑意。
“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云莜然摇头：“我有的时候也很凶。”
素薇笑笑：“为什么帮我，觉得我可怜吗？”
云莜然再次摇头：“想帮你罢了。”
素薇轻叹一声：“你和他一样温柔，可他却没你善良。”
“他？就是你喜欢的人？”
素薇带着笑的嘴角微微僵硬了一下，可很快，又恢复如初。
她笑了笑，多了一丝恍惚：“大约……是曾经喜欢过的人吧。”
两人站在窗边，阵阵微风吹了进来，吹动了素薇略有些凌乱的黑丝，她闭了闭双眼无声笑了笑。
“既然不想在这里，为何不走？如果想离开，我可以帮你。”
素薇轻笑：“这里就是魔窟，一旦进了，就再也走不了了。”她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心里沾染了魔，无论去到哪，都洗不干净的。”
“这里每日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这里吃人不吐骨头，却每天还是有这么多人争前恐后往里走。”素薇一笑：“公子可知为什么？”
云莜然问：“为什么？”
“每个人心中都有魔根，有的人压抑了一辈子，终于找到出口，哪怕他们明知道一时解脱，不过是用以后来偿还，却为了那一时解脱，依旧是心甘情愿。”
“你也是如此？”
素薇摇头：“这只不过是大多数人，我不一样。”她转头看着云莜然：“公子也不一样。”
“来了多久？”
素薇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下：“很多很多年了，久的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怎么来的？”
她突然笑了一下：“以前年纪小，不懂事，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本以为可以跟他比翼双飞，做一对比翼鸟，可谁知，还未大难临头，便各自飞了。”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着云莜然微笑：“男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人呢？”
素薇转过头看着窗外：“我与他本是同乡，他说他有大抱负，不想一辈子窝在那个小地方，便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我那时心中只有他，别说只是跟他走，就是为了他去死，也是愿意的。”
“我们趁着无人，偷偷离开。起先他确实对我不错，整日温柔的唤我阿薇。我那时看他便觉得天涯海角都跟定了他。”
素薇突然笑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笑了很久很久。
好一会才止住。
“初到灵州，他说要在这里大展身手，等赚够了银子就要跟我拜堂成亲，要我做他一世唯一的妻子。”
“我那时开心的快死了，日日期盼，他能娶我为妻，终于有一日，他说有人看中了他的画作，要带我出去好好庆祝。我心中欣喜，看着他带笑的眉眼，心中就像藏了蜜一样甜。”
素薇脸上的笑容带上了一丝讽刺：“可惜，第二日，那蜜便成了毒。彻骨的毒……”
“他将我卖给了醉春阁。”
她说话的时候，眼眶通红，里面泛着些泪光，可她嘴角却还带着笑容，仿佛刚才说的那些，像是别人的故事一般。
云莜然不自觉的微微收紧手指，放在身侧紧紧攥起。
“之后呢？”云莜然声音有些嘶哑。
“之后……一开始还想着往外跑，可一次一次失望之后，就不想跑了。”她笑了笑：“有了希望之后，在落空的感觉……太痛苦了。”
“那个人……”云莜然顿了顿又道：“来见过你吗？”
素薇侧头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他回来见过我？”
云莜然喉间有些发紧，却还是回答：“猜的。”
“你猜的挺准的。”她低头，捏了捏手指：“一个月前，他突然来找我，他说他没想抛下我，是被人设计的，他说他是无辜的，他说想要带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