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太子成了皇帝,太子妃却红颜薄命,而她最为人羡慕的是,皇帝自她之后再没有册立继后的意思。
作为侍奉皇帝最早的两位妃子,于淑妃一直未曾有孕,倒是周德妃有过两回孕事。
“德妃娘娘第一次怀孕,尚是太子府的一名良媛。是太子妃在自己总是无缘无故小产后,开恩先准许她停了避子汤。”
有了太子妃的恩准,德妃抢先于淑妃身怀龙裔,眼见着三个月过后,她第一胎坐稳了,由于还年轻,就不免得意忘形,行事上稍嫌嚣张了些。
“德妃娘娘一嚣张不要紧,却是碍了他人的眼。”近身尚宫没有说清楚,她碍了谁的眼,但朝颜也能猜出不外乎于淑妃和太子妃,或是太子妃里其他姬妾。
不知道低调的周德妃流产了,查来查去竟然查到她自己头上,是她自己不稳重,贪嘴,吃了过多的凉寒之物,才导致了她小产。
虽然有太子妃说情,周德妃还是被罚闭门思过,并且抄写佛经多少卷,才准许她出来。
那一次过后,周德妃老实了许多,也低调了许多。
她第二次怀孕,是林妃入宫不久。
第一次怀孕小产她的身体伤了,周德妃害怕自己不能再怀孕,便喝了多年的汤药,调理身体,极力争取再怀孕。
从前她头上压着太子妃这尊大佛,而今去了这尊大佛,她也不用再战战兢兢讨好太子妃,以便能在她手下生存。
别看太子妃柔柔弱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她的心可是最硬的,堪比铁石。
不然,为什么她无法生子,太子府里其他的姬妾也不见有孕。她可是听说,太子妃不单单给了她恩典,还给了几个地位卑微的姬妾恩典。
皇家又是最奉行多子多孙的,皇太后也等着抱孙子,后宫妃嫔再不用避孕,为了顺利受孕。
后宫里一时间百花齐放,在皇帝面前争奇斗艳,用尽各种心思各种手段,誓要爬到皇帝床上,成为最幸运的女人。
周德妃运气不错,不久就怀孕了。这一次,她没有张扬,处处低调行事,力求务必平安生下皇子。
在她怀孕五个月时,她还是忍不住露出一点得意。她怀孕后一心要生下皇子,周家跟她是一个想法。
现今,她也不用担心,将来生了小皇子,会被人抱走,从此不能养在她的膝下。
她和周家未眠太过心急,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据说看胎儿男女很准的稳婆,由周家大夫人带着悄悄进了春萱宫。
等她们从春萱宫出来,周家大夫人已是满脸喜色,春萱宫里伺候周德妃的太监宫女也齐刷刷向她道喜。
“周家行事不密,德妃又不能忍,是否就招了某些人的眼?”
朝颜轻声说道,以她看来周德妃的性子有些过于急躁。在后宫最怕的是什么,那就是有身孕;在后宫最不怕的是什么,也是有身孕。
说怕,一来有了身孕,便不能再侍奉皇帝,虽然只有十月怀胎,但,后宫美人层出不穷,又有谁能保证,皇帝不会在十个月里又有了新的宠妃,继而忘记她。
二来,后宫妃嫔一有身孕,就会被许多人盯住,要保住肚子里的胎儿十分不易。有孕的不免殚精竭虑,在没有安全产子之前,不免日夜不宁。
说不怕,那是因有了身孕,也算是有了护身符,皇帝还有皇太后会看在她腹中胎儿的份上,给她关照良多,也会震慑后宫的那些魑魅魍魉。
但是,周德妃一招摇,就将她先前低调行事抹了个干干净净,也会惹来更多的羡慕嫉妒恨。
“你说的不错,的确有人动手了。为此,春萱宫还被清理了一遍,仗毙了两个宫女,撵出了好几个宫人。”
那一年,也是冯妃初进宫的时候,春萱宫的动静不小,除了仗毙宫女,撵出宫人,还有当时跟林妃和冯妃一起进宫,却比她们更为得宠的宫嫔,在那一场清理里零落成泥。
“那为何又牵涉到林妃了呢?春萱宫出事了,难道,林妃没有警醒,没有旁观,反而凑上去了么?”
若是这样的话,那林妃也太不明智了,即使嫉妒周德妃,也不能因此让自己惹祸上身啊。
“不是林妃主动凑上去的,只能说事情凑巧了。那一日,德妃娘娘去御花园,偏生林妃也去了。偏生她们都是往一处去,林妃避不开德妃娘娘,她二人错身而过,林妃没有走出多远,德妃娘娘就大喊肚子痛。”
“这也未免太巧了?”
“是啊,就是这么巧。德妃娘娘当时就见血了,没等太医赶到春萱宫,她就小产了,是个已成形的男胎。”
听闻自己小产的周德妃险些崩溃,不管不顾小产后身体虚弱,从床上滚下来,挣扎着冲出去,抓住被看押在春萱宫的林妃,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抓挠。
“林妃能安然无恙,说明害德妃小产的罪魁祸首不是她,而是另有他人。”朝颜肯定的说道,若林妃真的有出手,周德妃也不会容许她做大。
“后来查清楚了,不是林妃做的。但是,那时德妃娘娘最恨的就是林妃,而林妃也怨恨周德妃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了她,从那时起她们就结下了仇怨,直到而今也没有解开。林妃被打入冷宫,最高兴的恐怕莫过于德妃娘娘了。”
朝颜沉吟了一下,没有说出自己心里的话。周德妃恨林妃,有可能跟林妃当日所用的熏香有关,虽然林妃是无意的,但是,周德妃却不认为她无辜。
想到这里,朝颜的脊背窜过一阵冷寒,后宫是天下女人所向往的地方,却也是最残酷的战场。这里没有硝烟,却扼杀了不知多少的良知和性命。
她庆幸,不是后宫的一员,她只是掖庭奴。虽然苦,虽然被刁难,但,比后宫要安全不知多少倍。
听了近身尚宫一番话,朝颜想,陷害林妃的会是周德妃吗?
小产之仇,不亚于杀子之恨,周德妃会抢在林妃算计冯妃之前,先一步算计了她,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但,真的就是这么简单吗?朝颜暗暗摇头,事情似乎是太简单了,又似乎是太合理了。
合理的就好像,有谁准备了这个答案,明晃晃的摆在了桌面上,将人们的视线引到春萱宫周德妃那里。
除了她,后宫的妃嫔们,皇帝,皇太后,凡是知情的,都会下意识的想到周德妃。
若幕后深藏的人不是周德妃,而是有人故意将视线指到她那里,周德妃跟林妃一样,逃不过替罪羊的命运。
左思右想,朝颜一时间也难以下定论。周德妃不是幕后人?还是周德妃就是幕后人?
简单合理的推测,也不可能就是假的,有时候一宗案件就是十分的简单合理,没有那么复杂。
想不出来,朝颜就不想了。她会小心再小心,不让冯妃中招。
至于后宫妃嫔那里,她不赞成近身尚宫提议的派人去盯着,云枫宫已经很惹眼了,不能再做多余的事了。
林妃和周德妃有仇,想必,后宫的某些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皇帝和皇太后也会多注意她。
毕竟林妃只是替罪羊,皇帝和皇太后迅速结案,将她定位巫蛊案的主谋,恐怕也是各有各的目的和想法。
皇帝的恩宠有利有弊,既能让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能令一人遭罪全家陪绑。林妃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但愿冯妃能有所警醒,不要一味的将全部都压在皇帝身上。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朝颜仰头,阖眸,让阳光洒落在自己身上,驱散那些缭绕在她身边的阴暗。
她想回掖庭,但是,她已无路可退,皇帝下了旨意,她只能做云枫宫的宫女,侍奉在冯妃身边。
若不出意外,她今后的人生,她这个人,都要在云枫宫里度过了。
这样也好,朝颜转身,她会安分守己的待在云枫宫,做无数宫女里的一个普通的宫女,不低调,也不张扬。
春萱宫里面带笑容的周德妃,送走了皇太后派来的大宫女,一扭头,脸上的笑容就收起来了。
她双眼冰冷,眼光一一从僵立不动,仿若不会呼吸的泥雕木塑的宫女太监身上扫过,带着警告,带着研判。
扫了一遍太监宫女,周德妃方才收回了冰冷若毒蛇的眼光,向距离她最近的大宫女招手。
“娘娘。”大宫女急忙走上前:“您有何吩咐?”
“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周德妃看着自己涂得血红的指甲,问道。
“娘娘,奴婢不敢。”大宫女浑身一哆嗦,当即就趴跪在她脚下。
她是欲哭无泪,暗想怎么就自己这么倒霉,那么多人都没有被叫到,偏生就她被叫到了。
现下周德妃正心里不痛快呢,若她说的不对,回答的不好,她即使能保得住小命,也逃不脱一顿毒打。
想到这里,她浑身直哆嗦,在春萱宫伺候这么多年,她不怕死,就怕周德妃叫她生不如死!
“是不敢想吗?”周德妃长长的‘哦’了一声,抬脚,挑起了大宫女的下巴:“抬起头来,看着本宫,你说不敢,是什么意思?”
“不,娘娘,奴婢罪该万死,奴婢嘴笨不会说,求娘娘饶恕了奴婢吧。”大宫女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只恨不得身不在春萱宫里。
“好,本宫就给你一次机会,你再说说。”周德妃俯身,凑到大宫女眼前:“说吧……”
大宫女得了一次活命的机会,但,她蠕动了几下嘴唇,竟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就一骨碌昏死在周德妃的裙下。
“没用的废物,拉下去,用水泼醒她。”周德妃嫌恶的大宫女的身上踢了一脚,而后,又一挥手:“算了,送去浣衣局,以后不要出现在本宫面前。”
“是。”在场的太监宫女,不知该同情大宫女被赶去浣衣局,还是该羡慕她被赶去浣衣局,一个个心里五味陈杂,想什么的都有。
前来春萱宫传话的大宫女回去长乐宫,向皇太后禀报了周德妃的说话和反应,便躬身退下了。
“这也不是个大度的,更不是个省心的。”皇太后听完大宫女的话,缓缓靠向后方,波澜不兴的眼里卷起了道道浪花。
她而今后悔了,不该依着皇帝来挑选秀女。看看,而今后宫的妃嫔,不管是高位的,还是低位的有几个好的。
先前,她还想着,慢慢观察她们几年,若是真有那好的,就从她背后推一把,让皇后的位子不再空着。
这后宫啊,还是要有个管事的人,哪怕不是皇后,也要是皇贵妃,她才能省心的荣养,不再为皇帝操心。
可惜啊,她看来看去,就没有一个可心的,可信的;不管是哪一个,总有短处被她看到。
所幸,又要到五年一选的选秀时候,这次,说什么她也要挑出几个好的来,培养,培养。
嗯,首先,不能要孝和皇后那样的,皇太后暗暗在心里说道。
当初为皇帝挑孝和皇后做太子妃,皇太后就不很满意。但,那是先皇赐婚,皇太后和皇帝都推辞不得。
“先皇啊先皇,你当初为了禧妃和郕王,挑了孝和皇后给太子,却精心为郕王选妃,您还真是偏心啊,让臣妾齿寒心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