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铁禅方丈
六榕寺位于羊城的六榕路上——当然，六榕路也是因六榕寺才得名。这是一座千年古刹，寺中古木葱荣，佛光宝器，与光孝寺、华林寺、海幢寺并称为羊城四大丛林。寺门的黑漆牌匾上书写着两个隽秀飘逸的大字“六榕”——这正是北宋大文豪苏东坡路过此寺时所题写。寺内有一古塔，古人描述道“檐壁榱题，红绿白黄，互相辉映，旭升日落，观美如花”，被誉之为“花塔”。
在六榕花塔之下，不戒和尚见到了铁禅方丈。
铁禅方丈人如其名，身量不高，形容削瘦，但精神矍铄，风度非凡，由内而外散发着摄人之气。
不戒一身灰色长袍僧衣，肤色黝黑，前额开阔，初看并不起眼，但细看其眉目之间蕴藏着勃发的英气，神情隽逸不凡。不戒行礼问候，双手恭敬地将云峰大师的书信呈上。
铁禅方丈执信阅后，端详了不戒好一会，方道：“不戒，十二年前老衲曾见过你，不过那时你还是个小孩子，你可曾记得？”
不戒恭敬答道：“弟子自是记得。弟子当年年纪虽小，却被大师的光华所感染，自此受益匪浅，感恩不尽。”
“都是佛门中人，不必客气。你小小年经便被云峰大师收为入室弟子，相信自有过人之处。”
“弟子愚钝，总担心有愧于师父的教诲。”
“恭谦自省，愚子可教。”铁禅不由地点了点头，“不戒，这十多年来，除了修佛学理打坐念经，你还跟云峰大师学习了什么？”
“除了日常修行，弟子还跟师父学习了一技。”
“一技？怕是……”铁禅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往下一压。
“确如大师所料。”
两人所言的正是围棋对弈。
“云峰大师的围棋造诣登峰造极，老衲认识他二十多年，从没听闻过他有败绩。”铁禅方丈抚了抚疏朗的白须，笑着问道：“不戒，你在这方面的造诣如何？”
不戒答道：“在围棋的造诣上，云峰师父如同顶峰上的劲松，而弟子只是山脚下的幼草。”
“哈哈，今时今日，能有你等如此才华出众而谦逊有礼的年轻僧人，实乃我佛门之幸！”铁禅用他枯瘦的手轻轻拍了拍不戒的肩膀。
“大师过奖了。”
“不戒，在本寺挂单修行，你可愿意吃苦受罪？”
“修行之道，何苦之有？”
“答得好！那老衲就给你安排功课了。”
“弟子随时候命。”
铁禅方丈淡然一笑：“你现在就去把寺里所有的茅房洗刷干净吧。”
“弟子遵命。”不戒竟没有丝毫的犹豫退缩，对铁禅拱腰行礼之后，便跟随寺内一名僧人到茅房去了。
三四个小时过去了，不戒大汗淋漓、污渍满身，包裹着阵阵恶臭，来到了方丈室，敲了几下门，听到铁禅的应和，便进入了方丈室。
只见铁禅方丈正在品茗，不戒上前施然行礼，“弟子已完成大师布置的功课，恭请检查。”
铁禅一边继续喝着茶，一边笑道：“不戒，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老衲便知道不必检查了。”
“谢谢大师。”
“不戒，坐下喝杯茶吧。”
不戒遵命，在铁禅方丈旁边坐下。铁禅递过去一杯热茶，不戒双手恭敬捧起细品。
“不戒，这茶如何？”
“茶很清香。”
“这茶和这茅房相比呢？”
“哦……”不戒迟疑了一会，“弟子愚昧，不懂大师的意思。”
“不戒，如果让你选择品香茗还是洗茅房，你将会作如何选择？”
不戒眼光流转，缓缓道来：“在十八年前，大师率领众人迎回六祖铜像回来，在本寺修建六祖堂以供奉。大师，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铁禅见不戒提及自己当年引以为傲往事，不觉脸有喜色，“确有此事。六祖禅师是南派宗师，能有幸将其铜像请回本寺供奉，是老衲的无上荣光。”
不戒听后，双手合十，向铁禅深深鞠了一躬，“大师此举真是功德无量！然而六祖禅师当年在求法修炼之时，不也是每天在砍柴舂米吗？可见，修行在于日常，而无分高下。品香茗也好，洗茅房也罢，对于弟子而言，都是一种修行，无分好坏，无需选择，只需随缘便好。”
铁禅听后，不由大加赞许：“难得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悟性！假以时日，勤加修炼，必成大器！”
“感谢大师良苦用心和指点。”
“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去吧。”铁禅挥了挥手，忽然又叫住了不戒，“对了，不戒，过两天，有一位施主托本寺为他母亲做祭奠，这是一个不错的学习机会。你可否愿意前往？”
不戒一听，心头一喜：想不到进入田家公寓的机会来得这么快1于是，他便答应下来。
铁禅方丈唤来他的大弟子宽念，交待宽念两天后外出祭奠的事宜，并叮嘱他带领不戒从中学习礼法诸事。
听完铁禅方丈的吩咐，不戒便满心欢喜地走出方丈室。穿过功德堂，正准备回房好好洗个澡，忽然感觉肩头被人拍了一下，转身一瞧：一个身穿浅蓝灰色西装、戴着墨镜和深褐色鸭舌帽的高个子年轻人——细看此人正是龙一鸣。
“不戒啊，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好……好臭！哗！好臭！”龙一鸣话都没问完，就连忙紧捂着鼻子，弹开一丈远。
不戒微微一笑，道“你现在知道我跑去哪里了吧？”
龙一鸣仍紧捂着鼻子，双眼圆瞪，语气夸张地道：“臭死了！想必你……你九成是掉进茅坑里了！”
“罪过罪过。”不戒双手合十道：“茅房是五谷轮回之所，在龙施主眼中怎么变得如此不堪？”
“惭愧惭愧，在下只不过是个凡夫俗子。”龙一鸣压低声音问道：“可是，你来这里是为了打听消息，寻找机会啊，怎么跑到茅房里去了？”
“这茅房啊，正是个好机会。”说完，不戒招呼龙一鸣走近他身边，示意有重要事情商量。
龙一鸣表情痛苦地慢慢靠了过去。
不戒便在他耳边轻语：“大侦探，我已经取得铁禅方丈的信任，后天晚上七时将被派往田家公寓做法事。”
“果然是个好机会！”龙一鸣沉思了一下，继续道：“不戒，到时候你想办法打开后面厨房的侧门，我便从那里进入田家，来个浑水摸鱼！”
“好。到时候还需要我怎样配合你吗？”
“由于田家里面的情况我们不太了解，到时只能见机行事。”龙一鸣又把声音压低了一些，像是有什么要事交待，“但是，现在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小师父配合我……”
“什么事情？”
“拜托小师父赶紧去洗个澡！我都快呼吸不了了！”话音未落，龙一鸣已经捂着鼻子一溜烟地跑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