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到了米达的电话:
“朱朱,暑假来我们家玩吧,上海气候好极了,我妈妈也想见一见你呢。”
我和她是好朋友,很好很好的好朋友。她曾经是我的大爷,我是她的大爷,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在上海交大的校园里嬉笑玩闹,我们有同一个二爷,那个幸运的二爷名叫徐松明,外号——狼,色狼的狼。
吴米达是学校知名的大美女,她为了等我,在她妈妈的肚子里呆了十二个月,而我,只呆了七个月,就跑出来了。我与她凑在一起,仿佛全是天意。我们成为比铁还要铁的铁姐们,也那么理所当然。
我的工作很清闲,在广州,虽然是个合资企业,也是放暑假的。我做很少的工作,拿很高的工资,这全凭了我那当老总的同门——朱总。
我收拾了一下行装,不等公司放假,就去米达那里了。
我其实一直很想去看看她,只是,迫于现在的尴尬身份,一直不太敢去。我知道她还很喜欢徐松明,这从她的眼神就可以看到。她和他是谈了四年的模范情侣,关系不同一般。可是三年前,她将他推回我的身边,不再要他了。
我知道,她是怕我孤独,才让狼大回来陪我。失去了彪哥,日子多么寂寞。
我满心的歉疚,歉疚得不敢再见她。
可她,却主动联系我了。
我多么羞愧:
我不是个好姐们,我不过比她小了半个时辰,就让她掏心掏肺,照顾了我五六年。
我又多么欣喜:
她终于联系我了,她还要我,没有将我抛弃在角落,不再见我。
松明到机场来送我。我说:“松明,一起去上海玩吧,去学校看看。”
松明只是笑了笑:“不了,你们女孩子家聚会,我还是在家呆着比较好。”
他研究生毕业,刚离开学校,在广州找了个工作,我们住在一个一室两厅的公寓里。
松明早早地收拾好了我的旅行包:“去吧,玩够了再回来。”
他是希望我出去走走,因为我很少出门,除了去公司办公,几乎就不再出去,偶尔上上网,用Photoshop给广告公司设计图片。
也画一些小人书,给童话王国添砖加瓦。
我的日子平静而且安逸,因为松明,心里也很踏实。
我们是规规矩矩的男生女生,很早就明白生活的真谛。浪漫刺激的生活不是所谓的爱情,如果自己不是小太保,对方就不应该是小太妹,如果自己是小太妹,那对方就不该仅仅是一个小太保。生活需要现实的支撑,我们工作,我们挣钱,争取买一个更大的房屋,然后结婚。我们不去招惹警察,警察也不会在某天晚上突然闯进我们的房子,说:“徐松明,把手举起来,你被捕了。”
生活,就是这样,平平静静,多么快活。
我和阿彪永远都不可能有这样的生活。
松明送我上飞机,眼神中透着落寞。
“松明。”
我望着他。
“嗯?”
他望着我。
“你在想米达,对吗?”
松明没有说话。
怎么可能不想,他们是交往了四年的模范情侣啊。
而况,米达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女孩。她美丽,坚强,重情重义。所有的优点都集中在她身上——她简直是古龙笔下至情至性的女主角。
“你还喜欢她,对不对?”
我不依不饶。
“怎么会,你不要胡思乱想,进去吧,飞机要起飞了。”
松明转身离去,不忘帮我买路上吃的水果。
“过去之后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你在哪里,不要让我担心。”
他说着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坐在窗户边,看松明慢慢走远,消失在人群里。
我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流下来。
松明,对不起;米达,对不起……
广州到上海并不远,飞机飞了两个小时,就到了。
吴米达来机场接我:
“朱朱!”
她张开双臂,将我搂在怀里。
我和她紧紧相拥。虽然是女生,她仍旧让我觉得安全。就像五年前在上海街头的黑巷里,熊绍试图强暴我,米达使出所有的力气将他挡在我身后,甚至为了救我,扑上去咬他。只要她活着,她绝对不会让别人伤害我。除非她死了。她死了我也不想活。
我拥着她,像拥着一尊女神的雕塑。她是女神,在我心里,她不论身材相貌,品格心灵,都是女神。
米达说:“想死我了,我一直都想联系你,打了你几次电话,拨号拨到一半,就不知道怎么继续了,我怕你想起我哥,心里又难过了。”
我抱着她的背心,眼泪流成了河。
我一直对你心怀歉疚,可你,却还要这样维护我。
我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千遍,一万遍,将自己撕成碎片。可是,这些都不足以表示我对她的愧疚。
米达是一个女神,一个真正坚强的女生。
在别人哭的时候,她在旁边微笑安慰。
在她哭的时候,却只会躲去没有人的墙角。
“来,让我提箱子吧。”
米达的身后过来一个白西服的帅男孩:“我是宋彬,米达的男朋友,经常听米达说起你,见到你很高兴。”
宋彬文质彬彬,说话的口气温和,十分令人赏心悦目。
“你好,我是米达的好朋友朱量子,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我们握手。
米达在一旁作介绍:
“这是我妈妈同事的孩子,我们从小就一起长大的,早些年出国留学了,去年才回来。……这是朱朱,我的大学同学,之前跟你说很多了,不用再介绍咯。”
我望着米达,心里很是欣慰:“米达,真好,看见你这样,真好。”
“哎呀,你又哭了,朱朱,你不要这样,一见面就哭哭哭,把脸哭花了好丑的……来,我们将东西交给宋彬,咱姐们儿两个四处逛逛吧。”
米达拉着我的手走在前面,宋彬提着行李箱走在后面,我回头看一看宋彬,他穿着笔挺的西服,完全一副贵公子的模样,可是,他看米达的眼神却是那样温柔,带着无限的深情与怜爱,仿佛全世界就只有米达一个人。在他眼中,透着甘为爱情奴仆的卑微与愉快。他,只为米达而生。
我看着他,他总算意识到了,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头,眼神又回复了自然。
吴米达回头望了他一眼,说:“彬彬,别走丢了。”说罢“哈哈”一笑,笑声明朗悦耳,“他就是这样,总是假正经,呵呵,咱们别理他,他自己有车,让他走哪儿算哪儿吧。”
我也笑了:“呵呵。”
米达能找到这样一个好老公,我总算少了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