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车辆走远了,李潇暘才从墙边出来。原本刚才在文恭慕答应之时,李潇暘便要站出来的,但却被和尚给拉住了。他本想问和尚,但他转念一想,自己能给文恭慕的不过是一日三餐的粗粮,但还不一定能顿顿吃饱。而且文恭慕年纪还这么小,跟着他东奔西跑,脚上都打了许多水泡。虽然文恭慕从来不喊疼,但李潇暘心里十分清楚,文恭慕这么小随他上昆仑山,这一路上很难吃得消。因此李潇暘才打消了念头,看着远去的马车,李潇暘轻轻挥手作别。
第二日清晨,李潇暘起身收拾好东西,回头看了看着睡眼惺忪的和尚。李潇暘说道:“和尚,要不我们就此作别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上路,你跟着我太受累了。”和尚呵呵一笑,反倒问他:“你,你……为什么,要,要离开,蜀山派,去投……昆仑呢?”李潇暘心里一惊,心想:“自己是蜀山派弟子这事,我可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除了门派里的人外,江湖上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他是蜀山派的弟子。这和尚又怎么会知道呢?”想到此处,李潇暘便问道:“和尚,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蜀山派弟子啊?”那和尚又哼了一声,说道:“我,我,我知道,的,你,你想也…想不完。”李潇暘就像做了贼一样,心里忐忑不安。李潇暘心想,当日王平良之所以将自己赶出师门,就是因为自己偷学别派武功;虽说是那王平良不教他武艺在先,但王平良毕竟是堂堂蜀山派掌门人的师兄,在武林中也算享有声望;只要他王平良随便说个理由,也没有人会不信;而且,刘忠仁曾给他们都说过,各门各派最忌讳的就是自派弟子偷学别派的武功;如果被昆仑派的人知晓,他李潇暘是因为偷学别派的武功,才被逐出蜀山派的话,那他恐怕就别再想拜入昆仑派门下了!想到此处,李潇暘心情沮丧起来。
“和尚。”李潇暘沉默半天,突然问道,“你说,昆仑派会收我吗?”“会吧……”和尚又坐到在地,拿起那个竹筒摇了摇,随即反问道,“你,你很想进,昆仑派吗?”李潇暘看着和尚,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你,你怎么知道,昆仑比蜀,蜀山,好呢?”和尚又问。李潇暘想也没想说道:“昆仑派是有名的名门正派啊,且在江湖上享有盛誉。”“蜀山派,不,不,不是么?”和尚又问道。李潇暘一愣,心想和尚说的倒是有理,但又一想,还是怪那王平良对自己有偏见。想到此处,李潇暘便说道:“因为蜀山派的王平良不喜欢我,他不让我学武……”李潇暘已打定主意不再做蜀山派的弟子,索性也就不再叫王平良师父,直呼其名。和尚看了看他说道:“你,你怎么知道,昆仑派,就没有个,王平良呢?”李潇暘一听便糊涂了,问道:“和尚,你说什么?”和尚哈哈一笑说道:“没,没什么。我,我与昆仑,还,还有些,交情。那……那上善老儿,曾与我,有一面…之缘,我可帮,你引荐。”
和尚口中的“上善老儿”,便是现任昆仑派掌门人上善真人,李潇暘在蜀山派的时候曾听刘忠仁提起过他。李潇暘见和尚如此轻蔑上善真人,忍不住又打量了和尚一番。只见他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一双烂得不像样的草鞋,其中一只的后帮都没了,还要拖着走,而且少说也有几个月没有洗澡,浑身又脏又臭。看到这里,李潇暘不免又笑了起来,对和尚说道:“大和尚,你又打趣我了,那上山真人德高望重,怎么可能跟你一个乞丐有交情。你说得跟真的一般,害得我差点就信了!”“你不信,算,算,算了!”和尚一甩衣服,说道,“到时候,你进不了,困昆仑派,再来,再来求我,就,就,就晚了!”李潇暘见和尚要出庙,便追上前去。虽然他不相信和尚的话,但是想到这路途遥远,一路上多个伴儿,有人陪自己聊天也很好。于是他赶紧追上去,笑着说道:“好好好,我相信你还不成啊。”
两人一起离开了成都城,一路向北然后转向西,一直走了五六天左右。这天到了一座山脚下,平原的路已经到头,放眼前方全是连绵不绝的山路,一望看不见尽头。李潇暘休息了片刻,说道:“和尚我们得先向北行,顺沫水往上,再一路向西北方……”“错了。”和尚打断道,“我们,得,得先向…西行。北边,全是山,没路,到……不了。”“和尚,你搞错了,我们几天前不是向当地人打听过吗?这可是他告诉我们的呀!”李潇暘说道。“他,他们说错了。”和尚说道,“你不信,你跟着我。前方,数,数百里,地外,有个,有个小湖。如果……没有。我,我们再……倒回来,按你……说的走。”李潇暘心想,姑且相信他一次,反正几百里路程,两人几天时间便可来回。于是二人加紧步伐向西行。三日之后,两人果然赶到了和尚说的湖边。
眼下已过了午时,两人便在湖边休息片刻。两人各自喝了点水,又吃了些干粮后,便沿着那乞丐说的路线一路向西。李潇暘这一路上相当佩服乞丐的脚力,以前拖着文恭慕一天走不到二三十里地。而现在他们二人一天便可走两百多里地!这么长的路程,别说一个小孩儿,连一个普通人都很难走完。李潇暘全凭每天勤练《冰清诀》,才有此脚力。而那和尚既不打坐、也不练功,到了晚上,他吃了之后,躺下便睡。虽然他每天都是一副要睡不睡、要醒不醒的样子,却没有一天的行程落在了李潇暘身后的。
如此,他们又跋山涉水了一个多月。刚开始他们还可以勉强有小道可以走,可没走几日,连崎岖小道都没有了,且连人都看不到一个。特别是后面这半个月,山路越行越险,就如同他才出蜀山时的情形一样,根本找不到路!令李潇暘更为痛苦的是,他们越往前走,只感觉天气越来越冷。李潇暘与那和尚加快步伐,飞奔一般地往前赶路。如此,又赶了几天,李潇暘一抬头,忽见前面有白色的东西积在地上。他走过去俯身一看,心中一惊,竟然是雪!“快,快走!”和尚没让他耽搁。于是两人又继续赶路,只是他们越往前赶,积雪越来越多,且越结越厚。原来的青山绿水,转眼便变成了冰天雪地。李潇暘一算日子,此时也不过是九月左右,他却不知为何会有漫山遍野的积雪覆盖。一路上,李潇暘问了和尚无数次,是不是走错了路。和尚脚下步伐丝毫不放慢,想也不想的说道:“不…不会错,这里,我熟。我,我来过,不少次了,错,错不了!”。
放眼大地,尽是白雪覆盖。在一座冰川的山脊之上,寒风呼啸而过,李潇暘与和尚两人一路沿着山脊前行。两个人穿得均是薄薄的一件布衣,而那和尚更惨,衣服都烂的兜不住风!李潇暘有时冷得受不了了,就席地打坐,练一会儿功。如此,他的身体便可恢复一点温度。而那和尚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冷一般,且他在深深地积雪上越走越快,感觉毫不费力。李潇暘则走得甚是费力,因为他人小腿短。他一脚踩入雪里,雪直接没到他大腿!如此,走半天下来,他就跟跑了几天几夜的山路一般。直累得他躺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和尚打趣他道:“这,这,就是蜀…山派的轻功啊,真,真是,佩服,佩…服。”“谁说是了!”李潇暘躺在雪地上还没缓过气来。
李潇暘根本就没有学过轻功,虽然这大半年来从未间断练习《冰清诀》。但他并不懂得如何运用,那内力对他而言,无非是助他增长点脚力罢了。招式也是如此,简单的招式他倒是学过几招。但都是他趁那些师兄弟平时相互打耍时,他伺机偷学来的。说到真正的招式,他却从来没有学过,更别说轻功了。李潇暘想到王平良如此刻薄自己,心里一阵酸楚,险些掉下泪来。“和尚,你就欺负我年纪小,腿不够你长嘛!”李潇暘假意改变话题,继续说道,“我要是有你那么长的腿,我走起来肯定比你快!”和尚呵呵一笑,说道:“真正的,高手,无论,无论走路,坐…着,还,还是睡觉,都,都可以…练功。这,这轻功,更,更是……如此!”李潇暘心想他又在瞎掰了,于是自顾自的休息,并不理他。
转眼,又过数十日。这天,两人行至一山脚下,李潇暘身上的干粮已经快吃完了。虽然自进入雪地以来,两个人都很省着吃,但是因这一路上,到处都是积雪。他们根本找不到食物进行补充,渴了都只能靠吃山上的积雪解渴。两人在一处稍微平坦的地方坐着休息,李潇暘看了看包袱里面,还剩一块半的干粮。李潇暘心中甚是焦急,这早过了预计的行程时间。李潇暘对和尚说道:“和尚,我们不能往下走了。再往下走,我们非饿死不可!”“诶!你,你别急。”和尚摇了摇头说道,“翻过,翻过,这座山就,就……到了。”李潇暘一听,高兴地蹦了起来,兴奋的问道:“真的!”。那和尚说道:“骗,骗你,作甚?”李潇暘高兴了片刻,转念一想,又皱起了眉头说道:“和尚,你确定这次没有记错吧!你半个月前可就说几天就到,可知道现在,我们还没有到啊!这次要是真的到不了,我们……我们可就真的完了!”和尚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雪说道:“错,错不了!走,走吧。抓紧,赶……赶路!”李潇暘只好站起身,追和尚而去。
这段时间,李潇暘在雪地上行走多了,也开始有了点技巧。他只要一直提气在雪面上快跑,双脚就不会全部陷入雪里。这样他不但速度也快了,而且他也不会很费力。两人赶了半天路,就在他们快到山顶之时,却刮起了暴风雪。不多时,那暴风雪愈吹愈烈,直吹得得两人连半丈外都看不清楚。两人又勉强前行一阵,就再也走不下去,那暴风雪已经烈到让两人站都快站不稳了!正当李潇暘十分为难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个洞口。他赶紧拉着和尚往洞口处走去。
两人几经艰难才进到了那个山洞里。李潇暘站在洞口不停地喘着粗气,他看着洞外刮得呼啸作响的风雪,叹息道:“和尚,看来我们要在这里休息一阵了。”不料这风雪一刮,就是好几天,李潇暘包袱里的干粮已经吃完。李潇暘向外探了探头,风雪依旧很大。他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感觉那风雪没有一点要停的架势。李潇暘看着躺在地上的和尚,说道:“和尚,我们已经没有吃的了,现在该什么办?”和尚眼也不睁,过了半晌才说道:“有,有办法……我,我就……不躺着了!”李潇暘又看了看外面的风雪,说道:“要不,我们冒雪前进吧。反正翻过这座山就到了!虽然危险了点,但总比饿死在这里强。你说好不,和尚?”“不好……”和尚闭着眼答道。“为什么?”李潇暘问道。和尚翻了个身,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我们……好像……走错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