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所说的大事,指的是青丘国主西楼的无故失踪。
原来,金盏九百岁生辰那晚,西楼要求金盏换回绿罗裙,金盏却坚持穿白色丧服。两只狐妖大吵一架之后,西楼在幽篁里闭关,金盏回东边的院落照料结魂草。
直至箫长老站在幽篁里外,请教一些棘手的事务,等待数日,也未得到回应,才冒昧地闯入幽篁里,发现了西楼的失踪。
“小盏知道楼哥哥的失踪吗?”阿棠问道。
“知道。”苏苏啃着海棠酥,幸福地眯起眼睛。
自阿棠与留渊上神在昆仑山开始新生活,苏苏将近两百年没有吃到海棠酥了,都快忘记海棠酥香香甜甜的味道。
“小盏没有反应?”阿棠继续问道。
“小盏现在日日与月老上仙,交流饲养结魂草的经验,早就不爱青丘国主了。”苏苏恼道。
苏苏不得不恼呀。
苏苏每次精心地设计一番约会,思思就开口闭口皆是结魂草,加深了苏苏对那把长得像韭菜却比韭菜娇气万分的结魂草的怨念。
“看来,小盏与青丘国主,闹得极不愉快。”留渊上神浅笑道。
苏苏听后,抬眼望了望留渊上神,大吃一惊。
秋波眼还是秋波眼,潋滟不足;墨画眉还是墨画眉,墨痕淡淡。眉心的流云,趋于浅红色,褪去邪魅,多了病态。举手投足之间,皆透着若有似无的柔弱美感。
莫非阿棠太勇猛,榨干了留渊上神?苏苏暗暗地脑补着。
“苏苏,你怎么一脸坏笑?”阿棠软软糯糯地道。
“阿棠,两百年来,还没下出龙蛋?”苏苏掐了传语诀,十分不厚道地嘲笑道。
“苏苏,你想吃鸡不?”阿棠掐了传语诀,转了转圆溜溜的葡萄大眼,腮帮子鼓鼓的。
啊呜,阿棠倒是想下龙蛋。
可惜,夫君哥哥的神力,被那破水草吸食之后,身子骨太差。
语罢,苏苏连忙摇摇头,还偷偷地回头瞧一瞧,留渊上神的嘴角是否噙着温润如玉的笑意,才拍了拍那颗吓得提前砰砰跳的心脏。
“阿棠,我们返回青丘吧。”留渊上神轻笑道。
可是,阿棠挣脱开留渊上神的手,露出为难之色。
“留渊上神,不如你先留在昆仑山,等老子和阿棠找到青丘国主,就送阿棠回到昆仑山。”苏苏说出了阿棠的小心思。
“阿棠也这么想的?”留渊上神问道,柔声细语。
阿棠耷拉起毛茸茸的小脑袋,绞着小胖手,默默不语。
呜呜,倘若夫君哥哥与阿棠一起出昆仑山,阿棠要随时担心夫君哥哥的安危。可是,夫君哥哥留在昆仑山,阿棠又舍不得夫君哥哥。
“阿棠,莫让夫君哥哥久等。”留渊上神叹道。
“夫君哥哥养好身子骨,阿棠回昆仑山之后,要下七八个龙蛋。”阿棠甜甜地笑道。
七八个龙蛋?苏苏差点惊讶得喷出嘴里的海棠酥。
龙族孕育一个龙蛋,必须备孕一千年。七八个龙蛋,也就是七八千年。那么,留渊上神不得不耕耘七八千年。
龙性最淫,故与牛交,则生麟;与豕交,则生象;与马交,则生龙马;与鲲交,则生蛟……
俗语,诚然不欺苏苏。
于是,苏苏和阿棠返回青丘,留渊上神则留在昆仑山。
临行前,留渊上神蹲下身子,替阿棠在腰间别了一只璇玑玉所锻造的匕首。
阿棠看在留渊上神的面子上,放弃了丑不拉几的名字,给匕首取了丑丑的昵称。
苏苏原本,听到丑丑二字,不禁哈哈大笑。
然而,苏苏察觉出不对劲。
这璇玑玉,乃龙骨经过上亿年的风化所成,遇见火系法术目前的最高境界天焚,也不会熔化。
除非,留渊上神用心头血,一点一滴地穿透璇玑玉,方可打造出如同夜凝烟的斩魔刀般威力的匕首。
“留渊上神,你比阿棠还能乱来。”苏苏掐了传语诀,叹道。
留渊上神听后,笑而不语,对上阿棠,满眼尽是宠溺。
苏苏终于明白,为什么玄衣使者执意度化留渊上神堕落成魔了。因为,极致的爱,本就是近乎病魔的状态。
青丘浦渡口,不见丑陋老翁,但见绝美沙狐。
“阿棠,这是新的沙狐舟子,无名前辈的弟子。”苏苏笑道。
“我叫阿木,请多多指教。”新的沙狐舟子,也戴着墨色斗篷。
“阿棠,老子趁阿木不注意,偷瞧过阿木的男色,比留渊上神还绝美,感觉超出六界之外。”苏苏凑近阿棠的耳朵,笑得贱兮兮的。
“阿木,无名爷爷去哪里了?”阿棠质问道,眸光渐冷。
“阿棠,我叫阿木。”阿木答非所问。
话音刚落,阿棠摇摇头,堪堪退后,一对水汪汪的葡萄大眼,氤氲着蒙蒙雾气。
阿棠懂了,却情愿不懂。
过去的沙狐舟子无名前辈,在岱舆强行干涉了阿棠的未来,不仅受到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的惩罚,还被剥夺了前世的记忆,成为新的沙狐舟子阿木。
过去的沙狐舟子,纵使无情,至少会想起建木。
新的沙狐舟子,却只保留出一个木字。
因此,自上古创世神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天地之间只有一位笔者,死而复生,生而复死。
舟行万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穿过青丘浦,到达青丘国。
“阿木,你不叫阿木。”阿棠跳下小舟,巧笑嫣然。
不叫阿木?也对,笔者没有名字的。阿木毫不在意,阿棠的话外音,继续做那个默默无闻的沙狐舟子。
东风阁,依旧是东风阁。
阿棠不想打改成金风阁的歪主意。
“阿棠,你终于回家了。”箫长老自得知西楼的失踪,愁得一夜白发,苍老了千年。
“箫爷爷,青丘国的事务,就交给阿棠打理,你好好休息吧。”阿棠拥抱了箫长老,掐了隐身诀,悄悄地藏起那戴在脖颈上的螣蛇神格所闪烁的绿光。
“阿棠,决定嫁给我了?”火凤突然跳出来,调笑道。
阿棠瞪大了水灵灵的葡萄眼,发觉火凤没有摇着不离身的红羽扇,转过毛茸茸的小脑袋,瞅一瞅苏苏,却发现苏苏早已逃之夭夭。
苏苏绝对不承认,他打不过十个太阳,红羽扇被扣留在虞渊。
“火凤哥哥,红羽扇落在昆仑山了。”阿棠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阿棠真不可爱,下一次见面,阿棠会求着,嫁给火凤哥哥。”火凤敲了敲阿棠毛茸茸的小脑袋,转身离开。
走了火凤,又来了樊素。
“天泪,练习得如何?”樊素板着脸孔,冷声道。
阿棠听后,竭力按捺住,掐了瞬息诀逃跑的冲动。哎,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
“螣蛇神格?”出于蛇妖的敏感,樊素问道。
“夫君哥哥买给阿棠的绿幽灵水晶。”阿棠笑得天真烂漫。
樊素不再疑惑,训斥了阿棠几句,就告辞离开。
毕竟,绿幽灵水晶虽然少见,但是螣蛇神格只有一枚。据说,螣蛇神格,可辨识魔根。
金盏与阿棠同住东边的院落。
阿棠一进东边的院落,就瞟到金盏和月老上仙围绕着湘妃竹下的结魂草,正讨论得激烈。
金盏仍然绾着妇人发髻,一袭白色丧服,戴上红玉凤簪,本就姿容平平的脸上,略显老气。
月老上仙则是银发红衣,眉目悲悯,虽然称不上绝代风华,但也是翩翩君子,不输仙风道骨。
“结魂草似乎不喜欢湘妃竹。”金盏道。
“不,结魂草只是不喜欢挡住阳光的湘妃竹。”月老上仙道。
微风拂过,清香扑鼻,湘妃竹下的结魂草,愈发地没精打采,而形成鲜明的对比的是,月老上仙与金盏,双双争论得面红耳赤,画面甚是和谐。
“小盏,你确定要砍掉湘妃竹?”阿棠问道。
“阿棠,你回家了。”金盏惊喜道。
“阿棠,怎么不见老友?”月老上仙闻声转过身子,也是格外欣喜,却只瞥见阿棠一人,转瞬间失落起来。
“小盏,你确定要砍掉湘妃竹?”阿棠问道。
“只是一竿湘妃竹,不及结魂草重要。”金盏道。
换作以前的金盏,别说砍掉湘妃竹了,单是阿棠调皮,拔了湘妃竹的叶子,也会惹得金盏哭泣。
湘妃竹,乃西楼手把手教金盏种植,后来用金盏的狐血喂养。
阿棠摸了摸戴在细白脖颈而闪烁着绿光的螣蛇神格,沉思许久,方从相思囊里掏出皇蛾阴阳蝶,命令它飞向金盏。
霎时,金盏不是金盏,变成魔人荷香。
一双似泣非泣的水杏眼,氤氲着弱不禁风的柔光,随时可以哭出梨花带雨的美感。
“阿荷,怎么会是你?”月老上仙问道。
阿棠拈起风卷残云之风系法术,迫使结魂草连根拔起。
结果,结魂草也不是结魂草,变成吃了容易口臭的韭菜。
“如影,传公主令,带魔人荷香跪在太庙,听候发落。”阿棠努力皱起小眉头,模仿西楼的冷峻模样。
眨眼间,空中传来一个清澈的诺字,荷香消失不见。
“阿棠,到底怎么回事?”月老上仙愈发地糊涂了。
“小盏、楼哥哥的接连失踪,与魔界有关。所以,月老哥哥最好不要为白莲花求情,阿棠绝对不轻饶。”阿棠道,眸光坚定。
“误会呀,阿荷心地善良,一定是被逼迫的。”月老上仙道。
“月老上仙,同样的话,孤不想重复。”阿棠道,眸光冰冷。
尔后,阿棠负着小胖手,腾起粉扑扑的海棠花状云朵,前往幽篁里,决定闭关修炼。
金盏和西楼的失踪,是有预谋的。
短时间内,阿棠必须代替西楼,继任国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