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的沈幼璃的性子很是顽劣,从不肯老实呆着,总要四处窜,用她奶娘的话来说就是像个皮猴子,总也不肯安分下来。
那时她的父亲总会乐呵呵地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他宽厚的肩上,笑着对下人说:“顽皮些好,孩子嘛,活泼些总是好的。”
她的娘亲则会在一旁拉住她小小的手,防止她突然摔下来,对她爹爹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笑着。
什么时候她爹爹的看法开始变了的呢,是她不肯学女红非要习武术开始吗,还是她娘亲突然消失在她生命中开始的。
沈幼璃说不清,当然,若是说得明,她此刻也就不会被那个沈姨娘带人关进这间阴冷潮湿的柴房中了。
沈幼璃将自己的身子蜷缩在一起,脑中如同炸裂般疼痛,她盯着墙角木柴上的一只蟑螂,走了神。
半个时辰之前,沈幼璃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微微一愣,自从她回府,直到现在她爹都一直心怀有愧,对着她说话时甚至都刻意放低声音。
如今她爹竟是直接背过身去,不肯看她,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蹊跷,只是她才刚回府,是出了何事?沈幼璃看向沈姨娘,若是有事,定跟此人脱不了干系。
沈姨娘见她看过来,收了脸上的笑意,换上一脸担忧的表情,走到沈幼璃身前,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说你这丫头招惹谁不好,偏生要招惹公主作甚?”
若是先前她还有些不懂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到了自家爹爹的话,那么这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必是她出府时被沈姨娘派人跟上了。
随后在隋府门口争执时将他们争执的话传了回来,爹爹想必是听了沈姨娘刻意将事情严重化的版本,她只要解释清楚便可。
“爹……”沈幼璃张口刚想要解释时,便见她爹一甩袖子,竟先行离开了这里。
沈幼璃:“……”她看着自家爹爹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一时之间想要说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咽不下说不出的感觉颇为难受。
不过目瞪口呆的不止她一个,身旁还有位同样是一脸惊讶的沈姨娘,不过沈姨娘见着这沈将军的身影远去后便收起了满脸的惊讶。
她伸手扶了扶步摇,面上这才有了点笑,对着沈幼璃道:“璃儿,你这隋府一通走可捅了大娄子了,你惹怒了这皇宫的二公主,今日若不罚你,只怕皇宫那里都不会轻易罢休,老爷为了你真是操碎了心。”
“罚?你想怎么罚?”沈幼璃对着沈姨娘没什么好脸色,她冷下脸,冷冷地看着面前的沈姨娘,“不知姨娘是想要对我动用家法?还是想要自己动手?”
沈姨娘的脸色变了变,她扯了扯嘴角:“怎么会呢,幼璃你再怎么说也是我沈府的嫡女,这要罚你这事可不是我说的算的,这是老爷的意思啊。”
沈幼璃看着她,并不答话,等着看她继续往下说。
果然,沈姨娘继续道:“这老爷既然已经发话了,即便姨娘这心里再怎么过意不去这也没办法不照做不是。”
“来人,将沈小姐关进柴房,没老爷的命令谁都不准放她出来。”
“是。”几个丫头将语情从沈幼璃身旁推开,上前去拉沈幼璃的胳膊。
“别动我,我自己会走。”沈幼璃说罢,回眸看了眼沈姨娘:“你……最好祈祷这确实是我爹的意思,不然,等我回来,我不好过,那我们谁也别想好过。”
沈幼璃说罢,大步走向了柴房,看着面前的房门在眼前一点点合上,最后一丝光亮也在眼前消失后,她绷着的脊背才猛地放松下来。
可能是她突然放松下来,全身的疲倦以及眩晕也一下子席卷而来,沈幼璃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看了眼漆黑的四周,终于撑着的手一软,倒在了地上。
当眼前变得不可见时,四周的黑暗都会向你张牙舞爪,想要将你一起带入深渊。
嘈杂的人声伴随着脚步声走近,接着开门声响起,一个小丫鬟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呀!小姐怎么躺在地上了?”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给小姐整理下。”这个似乎是沈姨娘身旁的一个大丫鬟。
接着声音远去,一阵脚步声在她耳边走来走去,沈幼璃甚至感觉到了有风声在她耳边掠过,可她的眼皮好似有千金重,怎么也睁不开。
丫鬟们拿着几床被子铺好一个简陋的“床”后,又七手八脚地沈幼璃扶起,将她扶到地上铺着的“床”上躺好,给她盖上了被子。
期间有个丫鬟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指,她才在一片混沌中想着,啊,这小丫鬟的手指真暖。
接着额上又猛地一凉,小丫鬟的声音像是突然在耳边炸开:“不好了,小姐发热了。这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给小姐盖好,发热了捂出汗就好了,是老爷要罚小姐的,你还想违抗不成?”这人的声音是哑着的,这嘶哑的嗓音还要大声训斥,刺耳极了。
身上的被子重重地压着她,有些透不过气,等脚步声远去后,沈幼璃的眼睛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疲倦的双目。
首先看到的就是不远处的一个桌子腿,往上也只能看到桌上似乎放了一个烛灯,闪烁的烛光照亮了整个柴房。
乱糟糟的木柴堆放的横七竖八,还有一堆认不出的草垛,也是,柴房不放柴,还能放什么呢。
这时失灵的鼻子也突然间就莫名好了,满满的霉味夹杂着看不见的尘堵得沈幼璃心里有些发慌。
她的身子都不像是自己的,甚至连抬手推开身上被子的力气都没有。
耳边突然响起了吱吱的叫声,沈幼璃双眼猛地睁大,手指有些僵硬地攥在一起,用力太大手心先前被指甲掐过的地方开始流出血迹。
沈幼璃僵着身子,全身的血液都凝固起来,鲜红的血从她紧握的手指中流出,将被子上染了点点红色,像是雪地无声盛开的点点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