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国,因月栀花而闻名,这花便是国花。
很久很久以前,这花只见在栀国宁都内的月城里,独在此地盛开。后来,曾有人将此花移植别处,却惊愕发现,此花无法存留。在新的土壤里,即便是在月光的沐浴里,花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一如花的终期——花的回归。只见花身上那月光的华彩正一点点地褪去,直至透明,成为月光的一部分,融合不见,刚刚短暂停留的土地里也无法找到这花丝毫的痕迹能证明花曾存在过。大地还是这大地,人间的月光依旧来自上空的月的点亮,只是这花,回归了月的怀抱。
花期只有短暂的一月,却能每月都可见。在月缺时入土发芽,迎着月光生长,逢月盈那日盛开。在盛开前若强行采摘,花会选择消亡的方式来抵抗。盛开的花,花瓣泛着莹莹月光,玉质般的纹路流淌在花叶里,花心有一团流动着的似水非水的物质,和天上夜空高挂的一轮明月相映。人们说,那是这花的精华所在,这花是月华的沉淀。月满这日过后,便是花的终期。摘花,只可在它盛开那夜,可也不是谁都可以的。若不是那特殊之人,花依旧会选择消亡的方式来抵抗,这也是它唯一的对抗方式。
若遇阴云遮蔽,失去了月光,花将紧紧合闭着,难窥真颜。没有月光,未开的花便开始一瓣一瓣地零零散开,神奇的是,并未落地,而是无风自浮,飘向上空,越过一层又一层的云,你会发现花瓣越发地亮,在夜空明月下,悠然地飞舞,去到月光能洒落的地方,去追寻那被阻挡了的照耀,以另一种方式绽放,开在月空中,最后消融在月亮的光辉里。当这无数的月栀花以这种方式热烈地开着,犹如月华之星般,点点闪灵,缀饰着夜月,是月星之灵在跳舞。这一夜的景象,百年也难得一见,翻开历史上的月城,总共也只记录了三次这样的奇观,人们称它月星灵舞。
时间过的太久了,久到人们都不记得这到底是发生在哪年哪一日。只是常听人这样说,那是在几千年前,第一次的月星灵舞。
说到这儿,就不得不说起月栀花的缘由。这花曾是不存在的,一个新品种。说是,有一个男子为了送他心爱的女孩一份特别的礼物,培育了一种全新的花,并将此花以她的名字命名——月栀。他们亲手将花合种在一处地方——如今月城里那独一处能看见盛开月栀花的地方。原本的月栀花也是普通的花儿啊。某一天,听说那个男子死了,女子似无法接受这噩耗的袭来,每日定会去月栀花旁等他爱的男子。
相思是一种磨人的情,女子日渐消瘦,周围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说了什么,这女子一句也听不到,耳边环绕的是,昔日男子对她的情话。
已经死去的人是不会回来的,女子空等了一日续一日,天明换明天。旁边的,开了谢,谢了开,重复着花的轮回。某个月圆之夜,女子又偷跑出来,却倒在了月栀花下,微合的双眼在颤动。月亮圆又圆,人间等团圆。她没有看到团圆,而是沉重着的黑云覆盖着她所在的上空,吞噬这个无风的夜晚。
黑黑漆漆的,四周;小小的灯火,照亮她周围些许方圆。却没有照来一丝温暖,驱散着这夜的寒。颤动的眼还是完全合上了,没有再睁开,此时寻来的家人发现了香消玉殒的她。在这个没有月华撒照的夜晚,花期预开月栀花,每一片花瓣开始散开,没有风的引领,向上空浮去,透过厚厚的云,开始沐浴在月亮的清辉里,披上了月光的外衣,将光辉折射到下空的月栀花瓣,一花瓣点亮一瓣花,犹如飞舞着的月星之灵,点亮女子的周围和上空。安然地像睡着般,落入月栀花海拥抱下的女子,静静淡然;就像曾经在月栀花里抱着她说绵绵情语的那个男子,默然温情。
这个夜里,花开了一次丧礼。至少,在她家人眼里,是这样的。这个夜里,第一次记录着月星灵舞的痕迹。在那个女子死去的夜晚,伴着月星灵舞,第一次落幕。自这夜后,月栀花便不再普通,而成为了我们今日所闻——神秘,奇幻。
又经历了千百年,这里的月栀花依旧盛放在月光下。这里的人,几经变换;朝代更迭,人情冷暖,花开依旧。
这片土地上这个历史阶段,有位君王,他是当时的掌权者。这个朝代在其在位之际便一统天下,他也就享有了人间最高权利。这位君王,前半生穷尽心力去征服,去开疆扩土,去打造这个国度最辉煌的高度,成就一代君王的历史巅峰,后世至今唯他做到了。这个君主,后半生极度尽力享奢侈,到处暴政严刑,玩弄天下,戏愚百姓,同时造就了一代君王的另类高度,后世至今无一人做到他如此。
史书记载了这样一段话,君王暮年之际,感叹:“此生,作为一代君主,完成了天下一统,此生,身为一位君王,也享尽了世间的一切荣华;此生,做到了许多前人做不到的事。此生,仅一件,不甘,就这一件。这世上没什么可以难倒了。”后,君王摆驾离宫,来到月栀花生长的地方。
这年,积蓄已久的民怨起伏,朝堂平静无波,民间风波四起。这夜,月黑风高,正值着,是难得没有月光的夜晚,一波又一波的人随着君王的到来,伺机而动。
这夜,花期到了,它等着在月光下开放。
这夜,只有云层,挡住了花的等待。
这夜,君王看到了月星灵舞,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任何事可以为难他了。这夜,君王,死。刺杀,成功。
这夜后,天下分裂,草莽英雄主宰。
这夜,第二次记载着,月星灵舞。
而第三次,则发生在距离今日的好几百年前,有关那个月栀花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