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在地平线缓缓升起,越升越高,挂在遥远的天边像一个巨大的火轮。阳光穿过竹叶的缝隙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光影,雀鸟在林间飞舞跳跃,竹叶摇动个不停,地面的光影也随之晃动。
洛小六仍跪在地上,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脑袋往下垂,将要栽倒的时候又猛的抬起头,过了一会儿又要往下倒,再抬头,如此数次,终于“噗”的一下栽倒在地。
洛小六猛的惊醒,被阳光刺的睁不开眼,他闭目缓了会儿,起身,拍了拍发懵的脑袋,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滑落,他抓起来看,“诶,这不是我的衣服吗?昨晚不是给洛柒柒了?”他反应过来往旁边一看,早已没了人影。
他看了看紧闭的大门,一会急得原地跳脚,“怎么办怎么办,柒柒肯定是进去了,师娘会不会因为伤心过度说出难听的话,”一会又陷入深深的自责,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叫你睡的跟猪一样,人走了都不知道。”
洛小六陷入深深的自我厌弃当中,第N次想要敲门打断里面的谈话,又第N次收回手,洛柒柒心有愧疚,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师父,师娘怪她也好,怨她也罢,要打要骂她都认了,这样她才能释怀,若是自己插手,这件事会成为一根刺扎在她心里,不能解脱。
洛小六背靠墙席地而坐,也顾不得脏,内心纠结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门从里面打开,洛小六赶忙蹦起来,这才感到双腿一阵麻木,他连忙看过去,惊喜的喊了一声,“洛柒柒。”
“叫师姐。”
洛小六撇撇嘴,这人还有心情跟他纠结称呼的问题,看来是没事了。
洛小六伸长脖子往里看,却见洛柒柒转身关上了门,他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的开口,“师娘呢?师娘怎么没出来?”自从师父不在了,师娘便一直独居在这里,甚少出门,甚至连他们这些弟子都闭门不见,说来,这三年也就庄里发生重大的事情才见师娘出面,三年,并非母子却情同母子的两人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也不过见了寥寥数面而已。
两人并肩往回走,洛柒柒调侃,“师娘说在她没见到徒孙前是不会见你的,”不是的,她跟师娘聊了很久,师娘故作平静的面容终于打破,再也不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她并非绝情,只是师父的死对她打击太大,她不敢见,怕触景生情,她也知道了很多秘密,但她不会跟洛小六说,他只需要知道,师父是世界上最好的师父,师娘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师娘。她抬头看向天空,好像能透过云朵看到一张慈祥笑着的脸,师父,您走好,我会替您照顾好师娘。
“你不知羞,”洛小六闹了个脸红,心知她是在开玩笑,便不再提这事,问道,“师娘可有怪你?”
“没事了。”
“真的?”
“真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洛小六这才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嘶”的一声,后知后觉才觉得脑袋疼,腿也麻的不行。
“好疼啊”!洛小六脸皱成一团。
“怎么了?”
“我头好疼啊,腿也好麻啊!”
“你活该”
“你个杀千刀的,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杀千刀的洛柒柒:“……”
——
现在去上早课也迟了,况且洛柒柒既然醒了当然要好好陪陪她,洛小六便理所当然的翘课了。
“这是你的剑,”洛小六小心取出寂乐剑,交给洛柒柒。三年前洛柒柒回来的时候这把绝世名剑竟然被遗落在马车里,车夫是个老实人,并未见财起意,辗转找到他,交还剑,这剑便一直放在他这里。柒柒当时那状态也就算了,怎么连叶尘师兄都这么粗心大意?说起来师妹发现柒柒不在了应当是会飞鸽传书告知叶尘师兄的,叶尘师兄想必很快就会回来,那他和柒柒独处的时间也少了,想到此处,洛小六不免叹了口气。
洛柒柒接过剑,并不重,寂乐剑是十大名剑中最轻的一把。银色刀鞘刻着繁复的古文,洛柒柒手握刀柄,缓缓抽开,剑刃轻薄锋利,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不是吹的,雪白的剑身似有光泽流动,洛柒柒能感受到其中剑意汹涌。
“既然我醒了,你也该知会照顾我的师妹一声,不然让人家好找,记得好好谢谢人家。”洛柒柒眯着眼,雪白的剑身里映着的那双眼也同样眯起,她感受到这把剑汹涌的剑意与她的灵魂是如此契合,正如她此刻汹涌澎湃的内心,她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三年没用剑,我也该练练了,不知这剑是否还得心应手。”
“哦,”洛小六讷讷点头,同手同脚走出门去,走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心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还会顾及别人的感受。
洛柒柒找了一块空地,周围是粗大的树木耸立着。她站在空地中央,手拿着寂乐剑,闭目,周围很安静,只有轻柔的风声,树叶在风中微微颤抖,发出的声音并不清晰,她却能感受到,有一只虫子被树叶抖落在地。
她耳尖微微一动,头顶上方有动物翅膀扑灵扑灵的轻微抽动声,似乎距离很远,然后慢慢的往下落,慢慢往下——就是现在!
洛柒柒左手握住剑鞘,右手拔剑而起,在空中挽出一道漂亮的剑花,最后凌空转了个圈,手中剑极大的剑意直直射去,雪白的鸽子还未发出死亡前的悲鸣就已直直落下,砸在地面血花四溅,距离击中鸽子的时候最近的一颗树更是被砍中粗壮的枝干,砸在地上尘土飞扬。
洛柒柒睁开眼,看着面前的惨状,再看看手中的剑,忍不住皱眉,她竟不能控制好自己的力道吗?她安慰自己,许是太久没用剑有些生疏了,再多试几次就好了。
如此试了多次,等到地上躺着七八只鸽子的尸体,树枝树叶落了一地,她已能恢复到击杀鸽子的时候树叶只掉落几片,忽然肚子“咕咕”叫了一声,她这才发现早饭还没吃,现在腹中空空,琢磨着已经到了吃中饭的时候,便收回手,打算先去吃饭,练剑这件事,循序渐进即可,太过急躁反而适得其反。
正准备离去,余光忽然瞥见地上安静躺着的鸽子,她想到了什么似的,喉咙微微滚动,口中念念有词,“施主既已离去,何以留下残破躯体受风吹雨淋,在下助施主一臂之力,愿施主早登西方极乐之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洛柒柒笑眯眯将鸽子翻了个身,正要用剑插起,笑容忽然就僵在了脸上,通体雪白的鸽子肚皮上有一小撮毛是红色的——这不是戒律长老驯养的专门用于传讯的信鸽吗?
每隔一个月戒律长老就会把他驯养的宝贝鸽子放出一天,第二天便召回,美名其曰是放一天假,释放它们的天性,怪不得呢,她就想着这附近怎么这么多鸽子呢,原来是忘了这茬,这下好了,戒律长老的宝贝鸽子一去不复返了,天地良心,她可真不是故意的,她要是知道这鸽子是戒律长老养的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