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韩傲与归清两人为探讨于众人前消逝不见的云游商人而僵持时,夏曜已彻底掌握了第一片残片所在的小秘境。
按心法和传承所述,这似乎并非一件易事,但也许是缘分,他自从石碑接触起,便只觉得心应手,之后接受传承和掌握秘境也如出一辙,水到渠成,以致于甚至没有几分实感。
此处地址虽只是沉墟秘境的极小一部分,却到底也是神器所在秘境,光扯出这面大旗便能吓退一帮人。
等到彻底解决了身上的隐患,又送出了不好多加纠缠的沈吹清,夏曜总算有了些闲心思开始考虑,接下去又该如何是好。
他并不熟悉这中长县至太梁的地图,先前被山匪所害,偏离路线时便有些不知身在何处。之后又是直接被沈吹清挟持,直接离了官道十万八千里,最后甚至下到池塘之下,来到这远古的秘境之中。
现在沈吹清倒是送出去了,他却被困在内部不知下步该前往何地。
太梁总是要去的,若是毁约,他们夏家铁铺怕是会砸了自己数十年来经营的好名声,但先前所携刀具已遗落在秘境上方的密林内,他短时间内又有些不敢上去。
他怕自己会遇到沈吹清。
他现在能感应和控制的范围只有这秘境,密林并不在其中,若是贸贸然上去,被守在那边的沈吹清来一个瓮中捉鳖,可是大事不妙。
但一辈子缩在这秘境里面也不是个办法,他也更不可能妥协。
他在外头还有惦记的爹娘,还有心心念念想要云游散乐的浩瀚山河,还有想要吃喝玩乐,走过略过的大好风光,要夏曜为了那些子虚乌有,还未曾发生也未必会发生的事忍气吞声,实在是有些不符合常理。
故无论是为自己,还是所谓为其他人,他都必须出去。
而出去最保险的做法,便是是提升他自己的修为。
夏曜虽是入门相星盘不久,但实际修为实并不虚低。
在当初接受石碑传承时,一笔雄厚的内力便连同记忆洗刷了他的筋骨,将他直接从普通人洗到了临界之壁。
接下去他若是想要再向上一层,除了自行感悟,梳理出自己的一套刀法或是御法之术外,便只有寻找天材地宝。
此次他需突破瓶颈,必须要找到一件药材。
这件功法第一层需要找的药材的唤做天生容里灵芝,和功法本身相比倒是没有那么珍稀,是一件在中州普通灵山内生长三十年便能取到的灵芝。它与普通灵芝相比,稍许娇贵,外表同样环状淩纹路,色紫,整体呈伞状,但整体小上一寸。
天生容里灵芝喜阴,多长于水流之畔,喜生于光线昏暗之处。
先前夏曜与肖铜钱口上花花时,肖铜钱便和他提过一嘴这灵芝,说是在鼎鼎大名的芙蓉美色阁收有不少天生容里,除此之外,便是所谓的大头门派,一般内门弟子的前几位,在奖赏之中也常常可见这灵草。
先前只是嘴上一提的闲谈在这时派上了用场,夏曜在石碑面前圈点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先出去找到丢失的刀具,随后和孙铭几人汇合。
只是沈吹清刚被他送出不远,他还不能确定对方是否已经离开,并没有在附近滞留,这多少是个问题。
虽说秘境有多个出口,但最远也没有越出夜明山范围,多少算在邱明和夜明两山以内,若沈吹清只是单单徘徊在入口处,倒还有几分逃脱的可能,若她追求谨慎,选择派人锁山,那夏曜便再无下策。
顾忌此事,夏曜没有急急出境,而是又在秘境内以石碑为器,再三对尚在感应内的入口扫视了几遍。
等到他彻底脱离疑心,从秘境的另一处出口逃脱时,已是三天之后。
刚出了遗迹,夏曜就寻了户人家,用银钱换了衣服,拿了斗笠。
先前听孙铭几人的口风,几人似是最后要去邱明山的留墟,现下他既然要寻他们几人,自然是最好也去那跑上一趟。如是能恰巧遇到那是最好,若是不能,也能去留墟雇一辆马车,多少为自己做点掩护。
……
……
留墟多雨,特别是三四月时,十日之中必有七日绵雨,偶尔上头心情不错,剩下的三日里才有可能挤上两日的晴,还有一日不是多云便是多风。
留墟多雨,却很少有暴雨。
这个小村的雨大多是温柔的,缠绵的,犹如最轻薄的纱布,最持久的烟雾,一层一层笼在茶色染出的人烟上。
留墟村口的老二伯因为伤了腿,已经接连几日没有出去下田,家里余下几人也不放心他伤了腿后还在外面溜达,硬是在家门口给他安了一把凉椅,搬了一张桌子,摆上了几碟花生瓜子,要他坐在这儿拿着茶水享上几天清福。
老二伯辛劳惯了,一时不准他下田做事,不但不觉得舒畅还慌得紧,屁股没在那儿子打的藤椅上扭几下,就下了地,拿着拐杖抓了一把瓜子就想到处去走上几步。
他想啊,虽然下不了田,但他这不还留着一双手么,左边拨拨右边弄弄,没准还能弄出点什么又能养着腿又能赚钱的勾当呢。
但是这个月份的留墟,实在也是没有多少能让他做的事,又拄着拐杖慢悠悠走了几圈后,老二伯终于认清了事实,打算趁家里人没回来,赶快躺回那张打好的凉椅上。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麻布衣裳,戴着一顶薄纱斗笠的男子走入了他眼里。
这看上去和他儿子差不了多少的年轻男人带着一把刀,上身穿的是麻布的短衫,下身却是棉布的裤脚,在下雨被打湿了的地面上走起来依然脚步轻快,像是一只得意的猫。
似乎是发现了老二伯的目光,那斗笠男人在原地顿了顿,就朝着他走了过来:
“老人家。”
是个很年轻,很明朗的声音。
“我初来留墟,不是很明白你们留墟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让我耽搁上一柱香?”
凑近了几步以后,隔着纱也隐隐能看到那张清俊的脸,家里有着一个宝贝闺女的老二伯眯了眯眼,在心里橫斜竖捺地比划。
瞧瞧这年轻后生,多会说话,之后假若家里那小子养了闺女,一定不能再让她嫁给个只会埋头种田的庄稼汉了!
见老二伯呆在原地不说话,那斗笠男人也不恼,又静静地在原地呆了片刻,才笑道:“老人家?您可是听见了吗?”
这一下总算叫醒了还在对着自家女婿挑刺的老二伯:“听见了听见了!你这是想问什么啊小郎君?”
斗笠男人弯了弯嘴角:“我想问问,你们这留墟,有哪儿的客栈比较大,外来人比较多。我先前和友人约了留墟见面,但他出发太早,竟是忘了告诉我在哪家客栈。”
原来如此,是来寻亲访友的。
老二伯摸了一把胡子,笑眯眯道:“来我们留墟的,大多会去那来福客栈。一是那来福客栈大,而则是因为那来福客栈福气好!你们这些出门在外做工经商的人不都喜欢讨个好彩头,这来福这名字就好啊!”
“原来如此。这么说,这来福客栈,也是你们留墟最大最好的客栈喽?”
见斗笠男人这么问,老二伯的手顿了顿,半晌后皱了皱眉头否决了:“这倒不是,要说好,这也要看你有多少好能受着不是。这年头手上没点银子,哪个敢说自己好。
“我们这镇上,出了名的客栈有那么三家,一家是这来福,又大又好,福气足还划算。但有些有钱人就不喜欢来福,大概是嫌弃他家太过寒碜,毕竟他们钱多了没法子花的人大多都不喜欢这种足料的店,他们就喜欢去那种菜只摆上半碟的半仙客。“
“半仙客?”斗笠人似乎对这客栈的名字起了兴致,语气一转,“这客栈起这名字,口气倒是大得很,他们不怕那些真神仙找上门来?”
老二伯摇了摇头:“哪能的事,既然敢叫这名字,肯定是有那么点底气的,我听我家女婿说,那半仙客的东家便是个神仙。”
原来如此。
斗笠人摸了摸斗笠,扯了扯垂下的帷幔,笑道:“既然如此,我能劳烦您老人家带个路么?若是腿脚不便,指个路也行,我愿意付上指路钱。”
斗笠人言罢,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块碎银,抬手便要塞到老二伯的手里,吓得这花白头发的老人连连后退:
“哎哎,使不得使不得,我就指了个路,拿到那么多的银钱可太不值了。贪心过甚可是要丢了福气的,你就当我在给儿孙积福,把这钱收回去。”
见斗笠人似乎收了念头,老二伯松了口气,对着不远处一指:
“这指个路真的没怎么麻烦,这半仙客客栈就在这不远。看到那挂着红色酒旗的楼了没,就是那,你走过去就能看到那一整条街都挂着灯笼,再往里面走个几步,就能看到那家客栈了。”
“原来如此,多谢。”
斗笠人顺着老人所指的方向一望,果真一眼便看到了那嚣张的红色旗子,遂一点头,抬了抬斗笠向老人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