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休息室，不过是用木板隔开的小空间，门口坐着几个彪形大汉，当中坐着一个鹰钩鼻子的中年人，正是赵老拐。他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手中还托着一对明晃晃的钢球。旁边是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茶壶茶水。
这时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妙空几人，立刻围了上来，妙空若无其事的朝身后看了看，走到赵老拐身边，道：“劳驾，跟您打听个人如何？”
赵老拐懒洋洋睁开眼，扫视着妙空等人，晃着硕大的鹰钩鼻子道：“我这里是赌场，你到我这儿找什么人？”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浑身刺青，络腮胡子茬，圆脸寸头，他是我朋友，请问您是否见到了？”妙空淡淡地说。
赵老拐转动几下钢球，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道：“哦，你说那个小老千啊，上午在我这里赌钱出千，被我扣下了。”
妙空却是微微蹙眉，朱五是来探路的，怎么可能在这里赌钱？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这个朋友不会赌钱，更不可能在这里出千。”妙空道。
赵老拐冷笑了数声，在摇椅上坐直了身体，原本浑浊的眼球瞬间变得犀利无比，死死盯住了妙空道：“你就是烈火判官？”
妙空便是一怔，看来他们已经猜到自己的身份，今晚这一战果然是不可避免的了。当即微微一笑，淡然说道：“不错，我就是烈火判官。我的手下被你抓了，所以我过来要人。”
“你说得轻巧！”赵老拐霍然而起，指着妙空厉声道，“这些天你们挑了多少赌场？胆子也太大了！今天你那个小弟一进来，我就察觉出他不怀好意，所以我抓了他，目的就是想把你引出来，果然你来了。不过让人惊奇的是，名震北野的烈火判官竟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这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妙空道：“承蒙您夸奖，敢问您可否放了我的小弟？”
赵老拐冷笑道：“你说放我就放，那我多没面子？你的小弟被我抓时，提出和我单挑，结果他实力不济，被我几拳就打趴下了。然后他又跟我赌命，结果骰子、牌九他都输给我了。你说我怎么可能放了他？”
妙空道：“今天我来了，我的小弟我必须带走，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赵老拐哈哈笑起来：“少年，口气不小啊！不过我觉得你今天是有命来没命出去了！你往身后瞧瞧——”
妙空回头望去，只见赌场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那些大呼小叫的赌徒们纷纷朝这边涌来，一个个都解开了衣服，露出胸毛，手中拎着片刀。杨六低声对妙空道：“老大，咱们中计了。他打咱们的埋伏……”
妙空却是面不改色，扭回头对鹰钩鼻子道：“为了我们几个，你竟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连赌场的生意都不做了。”
赵老拐咬牙切齿道：“你们把北野的赌场都封了，我们还怎么做生意？现在你的头值好多钱，我今天摆下这阵势，就是要拿你的脑袋请功！”
妙空突然问道：“你的老大是谁？”
赵老拐便是一呆，回过神来道：“小兔崽子，少打听！毛还没长全呢，就想在北野立棍儿，你也不看看北野是谁的天下！”
妙空也是一怔，随即说道：“北野不是叶莺鸾的天下么？”
“叶莺鸾？”鹰钩鼻子冷笑道，“她也配！一个女流之辈，整天就知道和她的女秘书胡搞！她能成什么大事！”
“那这么说来，你的老大一定是叶莺鸾身边的人，她财团的长老之一是么？”
赵老拐微微踌躇了片刻，三秒钟之后才骂道：“小兔崽子，你少胡乱猜测！我告诉你，今天你是走不了啦！”
“如果我和你赌，赢了你，是不是就能放了我兄弟了？”妙空又笑着说。
赵老拐立即回道：“大爷我混迹赌场三十年，从来就没输过，你说罢，赌什么？”
“这个好说，你先把我小弟领出来，我看到他平安后，自然会和你赌！”
赵老拐连声冷笑，若论赌术，他自认平生不输任何人，他若称第二，绝对没有人敢称第一。如今妙空四个人就敢来这里救人，简直是痴人说梦。反正肉已经在锅里，不妨就跟他玩玩。
想到此处，他命令手下道：“去把那家伙给拎来。”
时间不大，五花大绑的朱五被人家领来了。一见妙空，他又惊又喜，高声叫道：“老大，你怎么来了？他们人多，你们不该来啊……”
妙空见他无恙，这才稍稍放了些心，泰然自若道：“你别说话，今天我既然来了，就一定把你带走！”
“大言不惭！你不是要和我赌一把么？你说吧，是玩骰子还是扑克？牌九？”赵老拐在一旁说道。
妙空却道：“不好意思，我不懂任何玩法，什么都不会。”
赵老拐怒道：“那你和我赌什么？”
“既然我对赌术一窍不通，那么干脆就不在赌桌上玩了。不如请你来猜猜我的年纪是奇数还是偶数，猜对了，我们兄弟五个全留下任凭你处置。若是猜错了，人我带走。”
“小子，你当我是傻子呢？不管我猜得对不对，你都会抵赖。你的年纪你不说，谁能一下猜对？”赵老拐愤愤然道，咣咣地撞着手中的钢球。
“那倒不如这样……”妙空道，“小弟我今年十九岁，咱们就猜猜，我二十岁的时候，我的脚趾头是单数还是双数如何？”
赵老拐怔了怔，心想这下子两只眼珠滴溜溜乱转，一见便是个刁钻狡猾之徒。全世界的人双脚都是十个趾头，而他却让我去猜是单是双，他必定打了埋伏，故意引我去猜单数。我怎么能上你的当？
想及至此，赵老拐把大腿一拍，高声叫道：“那好，这个赌局我接了！”
旁边杨六三人却紧张起来，低声对妙空道：“老大啊，你玩什么啊？你以为人家傻么？会以为你缺一个脚趾头？”
朱五在另一边也扯着脖子嚷道：“老大，别玩啦，赶紧走啊！”
妙空却是毫不理会，浅笑着对赵老拐道：“你确定要接么？”
“那是当然！要是我猜错了，人我不要了，让你带走！”赵老拐叫道，“不过我要是猜对了，你小子也别走了，我在这里守株待兔了多少天你知道么？一百多兄弟每天只陪着几个客人玩，我容易么我？”
“那好，你猜吧。猜错了便放我们兄弟走！”
“我猜……”赵老拐冷笑着注视妙空，“你以为我会觉得你天生残疾，少长一个脚趾么？你当我是傻子？你的脚趾头就是双数，十个！”
妙空却是摇摇头道：“不好意思，你猜错了。”
“你把鞋脱了，咱们当场检验！若是我错了，我就让你把人带走！”赵老拐把桌子拍得啪啪响，异常自信的说。
一时间大厅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盯住了妙空，朱五四人的心也高高悬起，每人均想：难道老大真是只长了九个脚趾头？
妙空静默，两秒钟后将鞋子甩掉，又扒掉了袜子，一脚踏在了小桌上。众人看得真切，这只脚上的确是五个脚趾，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朱五等人立刻又想，莫不是老大的右脚少了一个脚趾？
“那只脚！袜子也脱掉！”赵老拐瞪大了眼睛，指着妙空大喝。
妙空道：“只怕你说话不算话！这么多人瞅着呢，你总不能食言吧？”
赵老拐有些急躁了，使劲拍着桌子：“我赵老拐赌了一辈子，多大的赌注没玩过？怎么能和你一个小辈计较？你快脱袜子！要是我输了，我就让你们走出这个场子！”
妙空笑了笑，目光中有些难以捉摸的诡异。他又除掉了右脚的鞋子，然后将袜子也扒掉了。众人都伸直了脖子，瞪大眼睛朝妙空右脚上去。却见他脚趾整齐，完好无缺，的的确确是五个脚趾头！
这一下人群大哗，打手们笑骂连连，嘲讽妙空故弄玄虚。赵老拐更是得意洋洋，重新躺回到摇椅上，指着妙空道：“你输啦，别怪我不客气了……”
“且慢！”妙空森然道，“刚才我说的是我二十岁之后，脚趾是单是双。今年我十九岁，可是……”说着他单手一翻，已然握了一把短刀在手，刀上隐隐泛着冷光，显然是锐利至极。
妙空笑着瞥了一眼对面的鹰赵老拐，接着毫不犹豫，一刀向自己的脚上抹去。
刀尖划过妙空右脚的小脚趾，一道血线立刻喷了出来，妙空握着短刀依旧面色自若，在桌边上动了动脚丫，“我二十岁之后，只有九个脚趾头，自然是单数。”
人群中又是一阵大乱，啧啧称奇。众打手们见妙空为了救自己小弟，竟然亲手斩下自己的脚趾，这份义气和胆色着实令人敬佩。
朱五瞧得真切，那一刀简直就像割在自己心头一样，当即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大声叫道：“老大，你这是做什么？”
赵老拐做梦也想不到妙空居然来了这么一招，错愕之后禁不住咬牙叹息，激烈地转动手里的钢球，竟也说不出话了。
杨六等人立即冲了过去扶住妙空，牛七赶紧找出纱布来，将他的右脚缠上了，又帮他将左脚的鞋穿好。
妙空硬是一言不发，额头上冷汗直冒，脸上瞬间就白了。抬头瞥一眼对面的赵老拐：“大丈夫一言出口，驷马难追，我们可以走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