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王府,正堂。
一位身着紫绿色锦袍的中年男子,正手执茶杯,小口品茶,端坐在正堂的左位太师椅上。此时,在他面前,正站立着一名小书童,手里捧着一本薄薄的花名册,轻轻念着上面的名字:
“万琪酒楼孙掌柜,敬金蟾一对”
“百武客栈李掌柜,敬宝玉和田一枚”
“恩施客栈方掌柜,敬五彩花澜衣一件”
“成坤客栈杨掌柜……”
小书童一条一条的念着花名册上的收礼名单,每念一条,都会有一丝艳羡之色浮现在其眼神之中,但又随即黯淡下去。而听着这些进献的礼物,中年男子却是没有什么神情的变化。
比起自家三个孩子的功成名就来说,这点小东西似乎有些微不足道起来。
此人,正是这江王府的府主,也就是这扬州城的城主,今日这次喜宴的主办者,江炎。
正在小书童念着花名册的时候,正堂的门被人轻轻的推开,一名身穿黑色锦袍,约莫半百年纪的男子推门而入,正声喊道:
“府主大人,吉时已到,邀诸位百姓进门可否?”
江炎听罢,抬起手摆了摆,示意小书童把花名册递给他。小书童快步走上前去,把花名册递给了江炎,然后背过身来,缓缓退下。
江炎拿着花名册,放在了一旁的书案上,然后轻轻品了一口手中的茶,随即说道:
“韩叔,帮我把仁儿叫过来。再等上一刻钟时间,让百姓们进正厅入席,然后再吩咐伙房做好喜菜,送到正厅去。记好,老百姓什么的就只让他们凑个热闹就好了,正厅只有六桌,你拿着这本花名册,知道该让谁进来的。”
名为韩叔的半百男子,听完这话,嘴角不可察觉的笑了一下,然后信步走到书案面前,恭恭敬敬的捧起花名册,大致翻阅了一下之后,转身快步离开了正堂。
一刻钟之后。江王府门前。
江王府正门的朱漆木门被缓缓推开,两名仆人随即站在了两扇木门的两侧,左右各一。门内,一位身穿黑色锦袍的半百男子,手拿花名册,缓步走出。
门前的数百人,见到门内走出的半百男子,纷纷颔首低眉,恭恭敬敬的说道:
“见过韩大管家。”
韩叔抬头看了看门口的平民百姓、掌柜老板等,他一手握住花名册,一手背在后背,点了点头,露出了一副十分平常的笑容。
“既然各位都在这里等候多时了,那老夫也就不再向各位卖关子了。今日乃是我家大少爷的新婚大喜之日,特邀请各位前来,参与这次燕尔新婚。”
“不过,奈何本府内容狭小,难以容纳各位宾客,因此,只能允许一些本城的贵客,共庆大少爷的新婚之喜。”
“现在,请念到名字的各位贵客,大步迈进我江府的大门,来参加今日的新婚宴会。”
望着台阶下的一张张陌生而平常的面孔,韩叔哂然的笑了笑,颇有些上位者的傲气。
韩叔手执花名册,轻轻念着本子上陈列的姓名,人群之中,陆陆续续的有数十人迈步走出人群,摆出十分自豪的神情姿态,跨入了江府的大门。
而此时,江府的门前,突然刮起了一阵土黄色的旋风,席卷起了地上的细沙枯草,吹得众人不敢睁眼,纷纷以手遮面躲避旋风,韩叔更是转身拿起花名册挡住了自己的脸庞,然后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试图躲开这股不知哪里袭来的旋风。
然而,还不待韩叔和众人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动作,那股旋风突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被其卷起的细沙枯草,也如同细雨一般纷纷落下,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刚才的景象,只是那股被旋风撕扯的痛感,一部分百姓还是心有余悸。
韩叔见状,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随即露出嫌弃的表情,嘴里低低的埋怨了一句:
“真晦气。”
然而,没人注意到,之前混在人群中的那个破衣烂衫的老叫花子,消失不见了。
江王府,正厅,婚宴。
六张圆形楠木宽桌,整整齐齐的排列在正厅的左右两侧,一侧三张,竖直排列,看上去十分规整。六张圆桌周围,各摆有十把楠木云纹圆凳,尽显奢华气魄。六张圆桌中间,是一条宽约五尺左右的通路,上面铺着一条约四尺宽两丈长的鲜艳红毯,一直从门口五步远处,延伸至左侧的第三桌后位。红毯前,便是两张花梨木制的云纹太师椅,太师椅后的墙上,高挂龙凤呈祥的锦画。整个正厅的横梁上,挂满了喜庆的红幔红花,大大的红囍字贴满了木质窗户。
自卯时二刻起,这场地便已归置完全。几个灰衣布帽的小仆人们,仔仔细细清扫完了最后的垃圾,然后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正厅。时至辰时,只听得门外锣鼓喧天,满是大人小孩的喧闹声,江王府的门前顿时变得热闹无比。城主江炎端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听得门前的喧闹声,已是把这缘由猜到了八分,随即便吩咐身旁的小书童,搀着他的手臂,慢慢移步至府门门口。
果不其然,那喧闹声的缘由,正是去接三公主的八抬凤还巢大轿。此时,八个壮汉抬着花轿,已然悠哉悠哉的走到了江王府的门口。周围随行的七八名侍卫,平举着手中的剑鞘,从人群中排出一条大路来,让那花轿停在了府门门前约莫五步的距离。
壮汉们将花轿缓缓放下,随行的侍卫走上前来,轻轻将纹着九彩凤凰的轿帘掀开,只见那花轿之中,一只如玉般洁白的小巧手儿缓缓伸出,侍卫走上前来,伸手扶住那玉手的皓腕,扶着轿中的人儿慢慢走出花轿。
那轿中人儿出轿之时,当真是如传言一般,美得让人心颤。
话说那场景:玉足点地,长裙拂风,红袖卷雨,玉巾儿环杨柳细腰,锦鞋儿裹三寸金莲,水袖里藏的是莲藕白臂,花簇凤冠的是舒云青丝,红绣盖着仙女的面,嫁衣披着婀娜的身。羞煞闭月羞花,落了沉鱼落雁。此美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赏。
这轿中女子,正是那招了江府大少爷,当朝状元爷江仁为夫的当朝三公主,也是当今皇上最疼爱的小女儿。
三公主在侍卫的扶持下,缓迈莲步,慢慢迈入江府的大门,江炎见三公主走来,急忙招呼仆人找来韩叔,自己则是恭恭敬敬的俯身抱手相迎。
早已在正厅旁等候多时的韩叔听到消息,急忙命仆人们招呼着被迎入府中的富人商贾们,自己则快步走去门口。
见公主已经来到,韩叔顿时露出谄媚的笑容,引着三公主慢慢走向早已布置好的正厅,江炎也在一旁赔着笑脸,说着自家长子的种种优处。
名义上,这位三公主以后是江炎的儿媳,但是,地位的尊卑还是压弯了江炎的脊梁。面前的女子毕竟是那九五之尊的千金,地位高出自己太多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自己现在还拿不出能压她一头的本钱。
当然,如果不暴露那个秘密的话。
见三公主驾临,在正厅周围等待的富人商贾们,顿时也露出了谄媚的笑容,更不乏有一些艳羡之色。食色,人之性也。要说对这位高高在上的三公主没什么意思的话,那可真的是玩笑了。若是抛开她公主的身份的话,面前这个纤纤弱弱的女子,似乎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一样。
当三公主迈莲步走入正厅之后,富人商贾们也如同流水一般纷纷涌入正厅的大门。江炎则派人去找来了早就在后堂等候多时的江夫人,两人先是恭恭敬敬的站在太师椅旁边,恭迎公主坐上了太师椅,随即,闻讯赶来的江仁也快步走进正厅,在公主的示意下,坐上了另一把太师椅。此时,四方宾客也站在了楠木宽桌旁边,摆出恭敬的姿态。
江炎见一切准备就绪,转身面向三公主,拉着他的夫人,一起恭恭敬敬的行了一拜礼。江炎道:“臣江炎,携吾贱内,恭迎三公主亲临敝府,您亲身驾临,当真是令敝府蓬荜生辉,万象更新。”
“国舅客气了,小女既然嫁入了江府的门,理当是江府的人。又何来驾临一说?我既是本朝的三公主,嫁给了令郎,国舅您就理当是顺着裙带,坐上本朝的国舅之位。这江府也就是国舅府了,何来‘敝’这一说?”
“哈哈,承蒙公主厚爱,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收下国舅这一尊名了。”
几番官话交谈过后,江炎携着江夫人,坐到左手边的龙头位上,并伸手招呼着众位宾客有序入座,三公主和江仁则是坐在太师椅前特设的雅座上。小仆人们一个接一个的端着各色美食佳肴,从忙的不可开交的厨房走向正厅,一道道的献到正厅的宴席上。众人见美食上桌,也就不再矜持,纷纷起筷,三公主和江仁也慢慢享用起江府的手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