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八臂天魔一战中,老黄破丹、生婴。之后业缘灵感下,他拉着陈迎欢在新校区顶楼天台行了一次“放焰口”。在度化魂络之际,虚空中忽然穿出一双如玉似瓷的纤手,洒出黯静的黑光,让两个人吐了一夜的血。
侯轻云说,按照仲裁所发出的训令,圣帝冈教廷称呼那股气息来自“妾茜娅”,上帝右手的九大堕天使之一,伊甸园中的大蛇。那双手的主人说着一口外文,这是确凿无疑的事情;与景教扯上关系,更印证了老黄多年来的一些猜想。
“那个新福音的牧师,最初应该也是为调查这件事情而来——虽然立场不同,但同出于圣力大源,在征讨魔鬼上,他们也算尽心尽力。那个血鲸鱼的召唤仪式,算是异教黑巫术的一种。要想成功,必须是在封魔之地——”
侯轻云这样说着,老黄的眼中开始有一些光芒在闪动。陈迎欢听得似懂非懂,走到李青露床边,把被子往上提拉了一截。侯轻云把手揣进兜里,摸出一方小玻璃瓶。
“——有很多巫祭禁术的残缺仪式,以都市传说的形式,在当前的世界流传着。因为成功率实在太低,人们已经把这些看作纯粹骗人的无聊把戏。只有仪式没有相应的知识,确实已经让这些术式沦为了把戏;但哪怕是这样,时不时地,都还会出现一些意外。”
“——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与正确的方式。如果恰好达成这些,召唤仪式会自动运行。”
侯轻云讲到这儿,打住了话头。老黄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你需要我做什么?”
侯轻云摇摇头。
“不知道。”
在陈迎欢的讲述中,侯轻云明白他们的“宗门”一直积极地在人间行走。知宾,这是她以前不曾知道的称呼,但顺理成章的,她把这个概念理解成了城市的“灵异警察”,与景教内部秘密布派的“守望枢机”相似。
面对着这样一位担负着道义的大修士,她展现出了崇敬与真诚。对方的询问,也在她意料之中。需要做什么?最好是什么都不必做,才是最好的。
侯轻云低下头,把手中承装着净水的玻璃瓶朝着老黄托出。
“古魔的沉眠,若无变故,应该会一直持续下去——只是印证了这一点后,未来开州肯定不会太平。晚辈说这些,是感念真人相救,愿您未雨绸缪。这瓶圣水,可以让那位女孩早些醒来——”
陈迎欢转过头来,手扶床沿,在空中轻轻一翻,劈手就要去拿那方玻璃瓶。侯轻云把腕一翻,用胳膊抵住了他扑腾的手。陈迎欢喊着“有这东西,怎么不早拿出来”。侯轻云眉梢一挑,甩头,撞向陈迎欢的侧脸。
脑袋和鼻头一碰。陈迎欢捂住鼻子,缩在了床边。侯轻云看着少年人龇牙咧嘴,无奈叹气。
“你可真是无脑无心。给你,你配吗?你以为这个是随便找个河舀两勺就有的?”
陈迎欢揪揪鼻子,指着侯轻云。“你也太势利了!——没有心的女人!”
黄九指靠在窗旁,听了一阵,笑了一阵,左手三指扣合于掌、食指小拇指竖起,捏成了道印,朝着侯轻云开口。
“侯姑娘——”
侯轻云回身,见得老黄端立道印、神容庄肃,鞠躬,发愿。
“黄爱军欠你一个人情。”
渝州,江门观。莲池小天地别境内。散发垂披的黑袍老道盘坐在云崖边,手中拂拈着断成两段的束发帛带,白雪沉肩,低眉不语。
远处云空,一乘白鹤悠悠飞落。一个结梳道髻、身着蓝灰棉袍、手捧一盏土碗的青年人从白鹤上踏出,漫步虚空,一步一步悠然踩下,走到老道身前三丈站定,躬身,作揖,抬首,显出一张温和平凡的脸。
“见过隐钟上人。”
被称作隐钟的老道微微点头,回礼示意。
“天师尊圣,可好?”
“家师一切都好,烦劳长老挂心。只是前两日,小师叔不知何故,又发了狂,把一座别境轰得粉碎,家师和几位大尊者,又好一场忙活。”
老道苦笑着摇摇头,想起青城山中、万剑困封那个黄发老叟,略略叹了口气。一个赤足僧侣从远处涉雪而来,僧袍一片素白。他走到老道身前,双手合十,低宣佛号,眉上肩头,凝满洁白晶莹的冰珠。
“阿弥陀佛,了结见过隐钟上人。”
老道双手合十,微微点头。
山道之上,忽然有一声娇咤如雷作响,一双拳印朝着地面上的老道头顶轰去。
“老牛鼻子,只叫他们不叫我——你明明已经看见我了!。”
刻着“莲池”古篆的石碑上,一个披红裙、腕戴镯的少女飘然落下,她瞪大了一双圆眼,嘟着一张圆脸,藕段般丰润的小手,摇动铃镯,在空中划出一个“一”字。字符放光,如刃光痕,朝着老道斩去。
叮铃。
隐钟老道竖掌在身侧,一道清波自掌心喷薄,吞没了一字符。他枯老的脸上皱纹掬聚,哭笑不得,朝着远处的石碑拱起手。
“既是圣姑,小道不敢相请。”
老道身后,棉袍道人、赤足僧侣,都垂首,见礼。
碑上的红裙少女轻轻一哼,这才从碑顶踏足,凌空一步一步,走向雪地。她依然嘟着小嘴,叭叭不休地念着,“你就不能让着我吗?哼——臭牛鼻子,小牛鼻子,大秃驴——”
江门观秘境莲池,有棉袍道士乘鹤,有赤足僧人垂首,有披发上人沉默。着红如火的少女,叮铃叮铃,在雪中漫步而走,最终走到三人身前,把头高高地向旁一扭。
“不是姑姑叫我来,请我我都不来——”
黑衣老道赔笑、点头。
“圣姑说什么,就是什么。”
扭着头的少女把眼睛狡黠地一眯,然后凑到隐钟的肩头。
“你说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圣姑——有何吩咐。”
见识过这位小爷厉害的隐钟老道,本能地感觉到不妙,但还是开口问了。
少女挤挤眼睛,把圆圆的大眼,挤成两勾弯弯的月牙。
——牛鼻子老头,借点钱来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