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指名道姓的叶瑾瑜没有回答，倒是一直在看着刘昶，神色不知不觉间，带上了一丝探察的意味。
等了半天，没有得到叶瑾瑜的反应，刘昶冷哼了一声，眼瞧着在场众人，却明显是在说给叶瑾瑜听：“想要我的股份，就真金白银地拿钱买，至于别的主意……老子踏足商场这么多年，能这么容易被吓住？”
叶瑾瑜依旧不为所动，目光也没有挪开，焦点始终对准刘昶。
刘昶眉头皱了起来，叶瑾瑜不同以往的冷静，多少让办公室里的股东们摸不着头脑。
看上去刘昶有点急了：“江少夫人有婆家人撑腰，还真是厉害得很，我倒想看看，江家能拉得下脸，帮儿媳妇抢别人的股份，叶瑾瑜，老子今天说白，这些股份是当年我卖身叶家挣来的，该我的东西，一毛钱你也别想弄走。”
“噗嗤”一声，叶瑾瑜终于笑了出来。
倒是四周坐着的股东，不少人在摇头，刘昶此时说出这几句，实在是口不择言，传出去，肯定要成笑话。
赵董看着刘昶，一只手做了个往下压的姿势，声音低沉地道：“刘总不用激动，有话慢慢地说，卖身这一类的说法，未免贻笑大方，是对叶老先生的不尊重，对你自己，更不尊重。”
刘昶哼了一声：“我现在还能要什么尊重，不说废话，你们一个个想把我赶出叶氏，现在机会来了，叶氏就让给你们折腾，我不在乎了，反正这间破公司撑到现在，早就该寿终正寝了。”
“刘总你这话说得就没意思了，”坐在赵董旁边的王董，不悦地开了口：“叶氏被搞成现在这样，你难辞其咎，别的不讲，就是那次你投资什么圣远那骗子基金，公司差一点被搞垮，你现在倒好，拍拍屁股想走人，还跟我们趾高气扬，老子气起来，到法院告你玩忽职守、挪用公款！”
说到后面，王董已经激动地站起来，拿手指着刘昶。
“那就去告，你拿出证据来，我等着你！”刘昶也立刻站起，脸上是死猪不怕烫的表情，再没有了他当董事长时，刻意摆出来的故作深沉。
赵董这时起身，拉着王董重新坐下，打了个岔道：“王董，压压火，五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冲动。”
“我来说两句，做生意这事，合则来，不合则散，刘总在叶氏也做了几十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大家不能不承认，要是没有刘总撑到现在，叶氏这牌子，只怕已经倒了，还会有咱们几个今天坐在这儿，商量着买人家股份。”马董“挺身而出”了。
要在以前，叶瑾瑜可能已经冲出来，和刘昶争论一番了，只是今天，她就默默地坐在赵董办公室的沙发上，望着刘昶在那儿唱念做打，脸上带着置身事外的淡然。
“马董说的也没错，好合好散，不过，叶氏到底还能撑多久，不是你我这些老家伙说了算，还得靠瑾瑜她们这些年轻一辈，”赵董笑着对众人道：“所谓新陈代谢，我和马总、刘总的想法想反，叶氏被折腾到现在而不倒，今后前程可期！”
刘昶一脸不屑地坐下，翘起二郎腿，道：“谁愿意花钱买我的股份，没问题，你肯买我就乐意卖，不过把话说清楚了，我要现金，不耐烦先付百分之几，几年内再付百分之几，我岁数大了，只要落袋为安。”
叶瑾瑜这下倒明白了，刘昶这次过来，不过是直白地想要钱，刚才说的那一番近乎荒唐的话，“落袋为安”才是重点，为了钱，刘昶连脸都不要了，还用得着矜持吗？
“这是后面一步，我们先把刘总那些股份归属的事解决掉，至于付款方式，我们可以再商量，刘总，你用不着这么急。”赵董淡淡地回了一句。
“那就快一点。”刘昶悻悻地站起身，随后又看了眼叶瑾瑜：“我不跟你们玩儿了，不代表我就成了软柿子，惹急了我，叶氏那点历史，我全给翻出来，让大家脸上都无光。”
赵董脸猛地一沉：“刘昶，叶氏有什么历史，你现在就给我翻出来！我老赵在这里等着！”
刘昶翻眼瞧了瞧赵董，又哼了一声，故作不乐意地，被马董几个以前跟他关系不错的股东，给拉了出去。
务虚会开到这里，的确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留下来的几名股东又讨论了一会，便纷纷离开，叶瑾瑜没有走，被赵董特意留了下来。
赵董坐在沙发上，抬头想了想，笑了出来：“刘昶装模作样了几十年，今天倒把真心话说出来了，这种人龌龊到了极点，我要年轻个十来岁，当场揍死他。”
叶瑾瑜笑着摇头，心里却替母亲不值，竟将一生耗在这样猥琐的人身上，叶瑾瑜甚至觉得羞耻，只为了，她和这种人有着无法抹杀的血缘关系。
“真没想到，刚才你挺镇定，我还担心，你会跟他吵起来。”赵董笑着，抱起双臂，看向叶瑾瑜。
“我只想认真地看清楚这个人，是不是值得，我把他当成对手。”叶瑾瑜也瞧着赵董。
赵董很有兴趣地问：“那么，你现在得出结论了？”
叶瑾瑜笑了笑：“差不多吧，我刚才瞧着他张牙舞爪，总算想明白了您的话，不值得把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
低头想了许久，赵董终于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这孩子通透，这下，我可以放心了。”
叶瑾瑜咬了咬唇：“不是我宽宏大量，决定要饶过刘昶，我的想法比较自私，只希望刘昶带着他昧心赚来的钱，从此走得远远的，销声灭迹才好，从此没人再想起他，或者记得，刘昶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
赵董忍不住笑起来：“你这话在我跟前说说就行了，牢骚不能乱发，免得以后，被别人拿去当成你的口实，影响你在商场上的形象，做生意的人，多少还是要有一些虚伪，面子做给别人看，其他的，自己心知肚明就好。”
“你这是想教我往腹黑的路上走？”叶瑾瑜好笑地问。
“你放心，以后赵爷爷教你的会更多，这里头，说不定有一半都是损招。”赵董放声大笑了起来。
江辰正来到叶瑾瑜办公室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叶瑾瑜正拿着站在旁边的秘书递过来的一份文件签名，听到门从外面被敲响，叶瑾瑜一抬头，看到江辰正走了进来。
“这么早？”
叶瑾瑜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面墙上的钟，居然到五点半了。
秘书收好文件，和叶瑾瑜告了辞，走到江辰正面前时，不忘招呼了一声“江先生”，便转身下了班。
江辰正一脸轻松，此时解开身上手工西装的扣子，又松了松脖颈上的领带，随后手插在裤兜里，在叶瑾瑜的办公室里随意地转了转，看上去完全没有了平常“江先生”不怒自威的作派。
叶瑾瑜已经开始关电脑，眼睛时不时看向江辰正。
“忙完了没有，我们一会去吃饭，凯旋路的法餐厅，子晖帮我订好了位子。”江辰正笑到，闲闲地走到叶瑾瑜旁边，随后靠在她的办公桌上。
“股票涨了？”叶瑾瑜故意笑问。
“涨和跌，跟我没什么关系，”江辰正无所谓地道：“把老婆哄开心，才至关重要。”
“真会说话。”叶瑾瑜收拾着自己桌上的东西。
“我一个小时前就过来了，在赵董那边坐了一会，他跟我谈了你的事。”江辰正打量着叶瑾瑜道。
叶瑾瑜瞟了江辰正一眼：“我有什么好谈的。”
“那你说，我和赵董见面，还有什么好说的。”江辰正伸出手，将叶瑾瑜脸颊边垂下的一缕秀发，拨到了她耳后。
叶瑾瑜失笑，想了想，道：“我突然发现，你每回过来，好像都要先去见一下赵董。”
江辰正抱起双臂，侧过脸看着叶瑾瑜：“什么意思？听着像是在吃醋，不过你吃一个老头子的醋，实在让我百口莫辩。”
叶瑾瑜站起身来，好笑地睨了眼江辰正：“江先生，在背后说人家是老头子，我要给你差评啊！”
江辰正笑了一声，随后问道：“你真不跟刘昶打官司了？”
“我已经给谨和阿姨打过电话，当然还跟她道了歉，让她们白忙一场，”叶瑾瑜说着，很有些意味深长地瞧着江辰正：“原来你今天是为这件事高兴，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你偏袒叶瑾懿的毛病还没有根治掉，这是替她开心吗？要知道，刘昶的钱，最后肯定都落到叶瑾懿口袋。”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叶瑾懿会成为我一辈子的把柄。”江辰正一脸苦笑。
“不会啊，”叶瑾瑜顿了一顿，后面却道：“不是还有一个凌芳芳吗，你的把柄至少两个，说不定，以后还会增加。”
江辰正无奈，干脆将叶瑾瑜一把搂进怀里，摸着她的脸颊，道：“我唯一的把柄，只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