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牙俐齿,谁知你到底是何等居心。”
玉藻凤案后的六宫之主将目光自窗外移回,锁向素衣雅秀的苏小王妃,咬唇一笑。
“本宫就信你一回,且先将你之命留着,自证清白。”
日光照进她的漆黑杏眸里,晕成迷 离冷谲的光。
闻言,皇上微锁眉头,拈起一片月季花瓣,将皇后搂住,道,“那就依苏王妃之言,为筠儿医治毒伤。”
皇上低头啜一口君山银针,语声低冷如冰。
“谢皇上隆恩,臣妾必将药引择好,解皇后娘娘体内的毒素与苦闷。”
苏澜清深深俯首下去,素白的衣裙铺开凤殿地板,她娇小的红唇吐语如珠几分自信,那双迷的墨色凤眸里闪耀的光比第一缕阳光更为明丽。
皇上对皇后一笑,用完早膳,又吩咐医官认真奉养后,方与少相沈游和兵部侍郎郁墨泽到御书房议事,梅妃与鱼美人留下陪着皇后讨论着今年的花祭大典。
花祭大典?
前世她贵为太子妃,参加过戍国无数的大典宴会,但花祭大典,苏小王妃竟头一回听闻,不由心头微动,秀眉低锁,但愿复仇之事莫被未知的大典影响。
天色半明,暖阳夕下,凤殿内被丝丝寒意所蚀,皇后大约累了,唤来贴身婢女添一盏暖炉,将花祭会宴讨论了一番后,才允了二皇子妃离殿。
外头已纷纷扬扬下起米粒似的雪珠,朱檐碧栏琉璃瓦上被一层细细的雪沫儿覆盖,晚风袭袭扑面,夹着碎冽的冰凉。
苏澜清不觉拥紧了身上的素白罗衣,清晨入宫时,她因奇疑皇后之伤,未加裘衣就出了二皇子府。
晴雪与芳华紧跟她身后,见她锁衣,忙解下外袍给自家小皇妃披上。
二皇子妃却摇头,转眸凝视她们片刻,哑声道,“你们莫要担心,此苑离宫门并不远。”
晴与芳听话地点头,携着她快步望宫门而走。
苏澜清走进后院,穿过花园亭台小谢楼,步入弯弯曲曲的回廊,一团冷风夹来大团雪雹,她躲闪未果,闭眼时冰团倒也未打在她身上。
苏王妃顿回神,抬眸,就见萧裕华倾城笑颜,头顶是他为她遮的油纸伞,嫣 红的腊梅,缀着片片雪花。
“二皇妃,今晚下雪雹,宫外路也难行,不如移步东宫可好?”
萧裕华隔着素纱绫罗拉住苏澜清的手,低声说道。
“不敢劳烦太子,夫君的轿辇正在宫外。”
苏澜清淡淡笑着,试图将衣袖自萧裕华手中抽回,“太子好意,我自心领。”
滚烫的肌肤摩挲着二皇妃白玉手腕,萧裕华邪美勾唇,将她狠狠攥紧。
“二弟已回王府了,今夜二皇妃怕走不回去,你想着二弟,可他未必也心中有你……”
见苏澜清面色微变,他邪美艳红的唇笑意更深,轻轻启齿,说着甚是蛊惑的话,要将她逼进自己的牢笼。
“本太子是储君,将来管理整个戍国,我亦真心对你,苏儿何不给自己一个光明的未来?”
他说着已将她带入怀中,温情似水地唤着怀中素丽美人儿的ru名。
苏澜清不由一怔。
前世里,她与对方一见钟情,她一心一意为萧裕华铺路,穷尽医术为他医伤,无数个温暖的夜里,无数个美丽的清晨,萧裕华就这样将她抱在怀里,温柔如蜜地在她耳畔,唤着她的闺名。
如果说相爱如蜜糖,那后来的布局与算计就是蜜糖刀,狠狠捅进她心窝,带出血淋淋的伤。
“皇妃……二皇子他,来了……”
身后芳华忙出声,急切地低语,将苏澜清的神思拉回,她将眼泪逼回美丽的凤眸,逃出萧裕华怀抱,压下心底的恨意,黛眉微挑,语声冷哑。
“太子,天色将晚,真不能奉陪,太子的话,回府后,再认真考虑。”
眼前宫灯迷濛,昏昏灭灭,那修长身影贴到跟前,挡住曲廊回桥。
苏澜清抬起脸来,逆着光,只觉他的身影将自己严严实实地笼罩,她整个人已无可逃离。
他俯身靠近她,笑唇温倦,“你真要走?我母后的毒,你真有信心么?”
苏澜清注视他片刻后,缓缓点头,“我会医好皇后娘娘的,太子且莫忧心。”
恨意已怒烧心口,她捂着心窝,长睫半垂,丽唇微勾,露一抹清苦的笑。
“我尚要回府准备药引,太子殿下请回吧。”
萧裕华不愿她走,只攥紧她手腕。
苏澜清微惊,用力将衣袖扯出,裂帛声过,衣袖挣裂两半,晶莹肌肤赫然露出。
一抹浅紫色的衣角自回廊尽头飞来,下一瞬间,她被一个温暖的身体抱住,转了两圈。
紫衣美男对萧裕华弯身一礼说,“皇兄,夜凉多注意身体,我来带苏儿回家。”
苏澜清心头一紧,她体弱多病的夫君竟这般身轻如燕,不知他可将太子的话听了去?
那么未来,他心里将有何打算?
“二弟有心,那皇兄回东宫,改日再与二皇弟叙话。”
太子漆黑的眸子半眯,微微一笑,“二皇妃身子偏冷,皇弟也要注意。”
言罢,别有深意地看了苏澜清一眼后,执着腊梅油纸伞,转身离开。
明黄色的衣角消失在风雪中,苏澜清心神不安地走在萧旭卿右边,晴雪与芳华一言不敢出低头跟着。
晴雪明亮的眸子,闪过一丝幽光,芳华眉头亦紧锁,担忧地望着苏王妃露在外面的雪白的玉手。
一架华丽的马车停在宫门外,二皇子面容冷峻地上了马车,片刻后,一道清冷的声音传出,“进来。”
苏澜清抬眼,搭上二皇子修削白 皙的手,蹬上华丽的马车。
不多时,雪满帝 都,车外灯火人声隐隐,苏澜清懒懒靠着车壁,心中计算着太子的目的。
“蝎子蜈蚣,你竟也不怕,”二皇子浅褐色的眸锁视着他的皇妃,冷唇微勾,冰凉问她,“为何答应医皇后?”
那你竟也敢对皇后下毒?
苏澜清未问他,只笑道,“臣妾不才,只懂些岐黄之术,确不怕毒蛇蜈蚣,而皇后的毒,臣妾可能拒绝医治吗?”
她被自己的爹算计,又嫁给无权无势的二皇子,这条复仇之路,当真坎坷。
见到她眸中一闪而过的痛色,他莫名心疼,不由道,“能医好皇后的六味毒物,我帮你寻。”
苏澜清眨眨眼睛,“夫君?”
“莫要怀疑。”他伸出手,抚上她的面颊,“时间不多,王妃好好炼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