瘴山。
“柳大人为何要去突厥?”
“满京向来与众国交好,唯与突厥针锋相对,眼下我手无一兵一卒,难保沐苏再次袭来时能保护我剩余的百姓,如此,我必须要壮大自己的实力才行。”
陆一有些为难:“柳大人如何能保证突厥会相助于你?我可听闻那突厥首领生性残忍,可是位名副其实的暴君啊。”
“实不相瞒,我还在波斯时结识下一位哥哥,正是突厥首领的亲弟弟,他待人温和,是个大好人,我若有求于他,他定会相助。”
“柳大人,这次一去,打的就是没有把握的赌,输赢皆半,您可想好了?”
柳匀熙坚定的望着他:“我想得很清楚,赌了才知输赢,我柳匀熙早在瘴山末日时就已经死过一次,现在又何惧生死?”
陆一看他如此坚定,随即单膝跪地抱拳请求道:“陆一在骆府时就跟随柳大人,如今你我同为沦落人,必当生死相依,还望柳大人允许陆一陪同左右。”
柳匀熙眉头紧蹙,虽心中感动至极,但他不能答应陆一的要求。
“陆兄,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此次前去不知如何景象,凶多吉少,你的老母亲还等着你去尽孝,恕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愿。”
柳匀熙扶他起身,可陆一却毫无起身之意。
“柳大人若是不答应陆一,那陆一便长跪不起。”
“你这是作甚?生死决定岂能儿戏?你执意不起也好,总比跟着我去冒险好。”
陆一还想说些什么,这时身后传来陆母的呼唤声。
“阿一,阿一,你在哪?”
两人回头一看,陆母正拄着拐杖蹒跚而来,陆一急忙起身去搀扶。
陆母眼神有些浑浊,但一看到柳匀熙眼底却有了一丝光芒。
“娘来得正好,我正要有事给您商量。”
陆一扶着母亲坐下,同柳匀熙站在她身前。
陆母点了点头表示允许,陆一见状双膝一跪在母亲面前。
“阿一,你这是干嘛?”
陆一不肯起身继续说道:“孩儿不孝,可能往后一段时间不能陪在母亲身旁,还望母亲恕罪。”
“怎么了这是?”陆母不解。
柳匀熙接道:“大娘,咱们现在的处境四面楚歌,一直在这待着也不是个办法,我必须有实力才能保护大家,所以过几日我就要出发去突厥,但此次前去凶险万分,我心中也没有几分把握,但陆一听闻此事定要同我前去,您快劝劝他,这可不是儿戏啊。”
陆母听完脸上露出一丝惊讶,转眼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陆一,陆一眼神期待的向她点点头。
片刻,陆母深深叹了一口气,将手伸到柳匀熙面前,柳匀熙心领神会把手递过去,陆母又牵起陆一将二人的手紧紧握住。
“柳大人对我陆家有恩,此次若不是柳大人收留我们,我们恐怕就要沦落街头了。”
“大娘言重了。”
陆母接着说道:“我从小就给阿一说,以后做事一定要对得住自己的良心,阿一父亲去世得早,我又常年生病,要不是有柳大人常常照顾着,恐怕老妪早已命归西天,咱家都是记恩的人,所以,我遵从阿一的意愿。”
柳匀熙惊道:“大娘,您这是...”
陆母微笑着抚摸陆一的发慈祥的说:“我若执意不让阿一跟去,恐怕他每个夜晚都会睡不着,再说了,长路漫漫,你们两在途中相互也有个照应。”
陆一感激涕零一个磕头道:“谢母亲!”
柳匀熙摇了摇头不好再说些什么。
接下来的三日内,瘴山上仅剩下的十余名百姓不分昼夜的忙活着。
他们在瀑布后发现了一个山洞,这个山洞很是宽阔,能容纳上百人住下,前有流水遮挡,不会轻易被生人发现,再从仅有的一个出入口布下层层陷阱,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陆一和柳匀熙后日就要出发,大家手里的活也忙得差不多了,天刚擦黑,众人点起篝火,为他两办起饯行宴。
酒足饭饱后,柳匀熙就要回房休息,脚还没踏进门,就被陆一叫住了。
“这...是小姐让我给你的,”陆一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布袋递在他眼前。
他久久伫立着,愣了许久,他才呆呆的问了一句:“何物?”
陆一摇摇头:“不知,只说了让我务必转交给您。”
柳匀熙接过布袋打开一看,两颗红豆安安静静躺在袋中。
“红豆?”柳匀熙喃喃自语道。
他看向陆一,陆一耸了耸肩摇摇头也不知是何意。
次日,晴空万里,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这老天总算是抓住了春天的尾巴带来些许暖意。
终于熬过那个身心冰冷的寒冬了。
柳匀熙收拾完行李难得有心出来散散步,刚走出房门没一会儿,就听见三个孩子的朗朗读书声。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这首诗闯入了柳匀熙的耳朵,他顿住了脚步,孩子们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脑海里回荡。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他迟钝的掏出怀中的小布袋,将那两颗红豆倒在手心里呆呆的看着。
一滴眼泪滑落下来,啪的一声滴在手心中,湿了红豆。
此物最相思,初儿,原来这是你想要对我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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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这日,天突然下起了磅礴大雨,柳匀熙背着行李打开了门,陆一在门口撑着伞已等候多时。
“走吧,”陆一道。
“等我一会儿。”
他走出门将行李扔给陆一,不顾大雨的跑了出去。
“柳大人,你干嘛去?”
陆一急忙跟着跑出去。
跑了十几步远,柳匀熙才停住脚步,蹲下身来。
陆一这才追上他,将伞遮在他的头上,看着他接下来的行为默不作声。
柳匀熙不顾泥泞徒手在地上挖了两个不深不浅的小坑,从怀中掏出布袋抖出红豆,分别放了进去,放好后,将它们轻埋了起来。
他拍拍手上的土接过了陆一身上的包袱,两人转身离开只留下被雨模糊渐远的背影。
“但愿待我归来时,它已长成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