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的鞋子摆放是有规律的。”叶昊伸手在小白的额角敲了一下：“男鞋放在最上面，说明这家的男人多少有点大男子主义，或者说，这家的女主人打从内心深处将自己的丈夫凌驾于自己之上。
女鞋多放在第二层，这对一个怀孕八九个月，临近生产的孕妇来说，不是很方便。你是女人，你应该知道，依他们家鞋架的那个高度，大肚婆无论是抬脚还是弯腰，都是极不方便的。
之所以将女鞋放在第二层，说明这是孕前就有的习惯，而且在这个家里，固定的习惯，是不会因为突发事件或者临时事件发生改变的。
第三层，放的是运动鞋，男鞋两双，女鞋两双，款式相同，应该是购买的情侣款。鞋子都是旧款，但很新，几乎没有穿过的那种。说明，他们之所以购买这两双运动鞋，不是为了一起运动，而是处于某种特殊的目的。例如，一起参加单位举办的活动，给外人营造夫妻和睦，甚至十分恩爱的假象。
从运动鞋的款式和颜色上来讲，我更偏向于，这两双鞋，是家中男主人购买的。因为都是男性的审美标准，与那个说话温温柔柔的女主人性格十分不搭。最重要的一点是，倘若运动鞋是女主人购买的，绝对不会买不合脚的。”
“不合脚？”
“为了脚感舒适，运动鞋通常都会比时装鞋买大一码，这是正常的。可倘若是小了一码，那就是不太正常的现象。没有那个人喜欢穿夹脚的鞋子，尤其还是一个比较注重脚感的女人。第二层的女鞋，虽然也不是最新款，但品牌都还不错。至少，那些鞋子比女主人身上穿的衣服，价格要高。”
“师傅对女鞋和女装这么了解？”
“看得多了，买得多了，自然也就了解的多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答案。”
“我发誓，我心里除了案子，什么都没有想。”小白举起一只手来。
叶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同时将两侧车窗都给摇了下来。
“从鞋架上鞋子的摆设，以及购买运动鞋的款式和尺码，也能够推测出这两个人的夫妻关系。就像刚刚女主人说的那样，他们是很平淡的夫妻，平淡到可能只是夫妻，那个男人也只是女人的丈夫，而不是爱人。
鞋架上三层都是满的，这说明，常用的鞋子都在，今天没有人外出。最底层，放置的是拖鞋。两双塑料材质的凉拖，应该是女主人购买的，因为审美很符合女性的特色。一双粉色，一双蓝色，款式简单大方，没有多余的点缀，但拖鞋表面的纹理却很有特色。
女主人跟我们谈话的时候，脚上穿的是一双日式的亚麻拖鞋，很适合这个季节。同样的，在鞋架上，也应该有一双男士的亚麻拖鞋，但我却没有看到。两个空位，两双拖鞋，一双在女主人的脚上，另外一双自然是在男主人的脚上。
出门上班，尤其是去研究所，男主人就算不穿皮鞋，也不会穿着一双根本不适合走远路，更不适合开车的亚麻材质的拖鞋去。所以，男主人当时就在家中，且是那个房门虚掩着的房间。他，在偷听我们和女主人的对话。”
“那，那个电话号码……”
“时间差不多了，你拨过去看看吧。”
叶昊说着，抽了一口烟。小白看着他心事满满，且心情不佳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她默默吸了一口气，扯扯嘴角，尽量掩饰起自己的心情，然后拿起了叶昊的手机。
手机屏保，是沐雪的照片，一个侧影，看起来有些模糊，像是偷拍的那种。密码，如果猜的没错，应该是沐雪的生日后四位。她之前帮叶昊买过生日礼物，所以还记得那个日期。尝试着输入了一下，果然解锁成功。
小白又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说了句：“倘若换个女孩子，应该会感动的立马嫁给你吧。”
输入那个早已经记在脑子里的电话，小白略沉了一下子气息，将手机搁在了耳朵边儿。
“喂！”
“还是刚刚那个温柔的女主人。”
小白看了一眼叶昊，刻意压低声音问了句：“请问，这是XXX的电话吗？我是江氏生物研究所的，我姓林。”
“林？”女主人略微迟疑了一下。
小白有些心虚的又看了一天叶昊，然后捂住话筒，小声问道：“我随便编的姓氏，该不会露馅儿了吧？”
“不会，至少沐雪现在就在江氏生物科技。”
“师傅的意思是，我假装是沐雪？”
“我没有这么说。”叶昊侧过脸去。
小白吐了吐舌头，松开了捂着的话筒。这个时候，对面也有了回音，且还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是那位？”
“是XXXX吧，我姓林，是江氏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新来的，现在负责处理一些你们研究所的资料。手上有一份资料是跟您研究的内容有关的，所以有些问题想要请教您。请问，您现在在研究所吗？”
“林？你等下，我问问。”
话筒那边，一下子又没有了声音。
小白轻出了一口气：“让师傅你说中了，这个人，不在研究所，而是在家里。如果不是因为做贼心虚的话，他干嘛躲着我们呢。”
刚刚说完，话筒里再次有了回应：“你好，我今天有些杂事要处理。明天，你可以到研究所里来找我。”
“好的，谢谢。”
小白挂了电话，将手机递给了叶昊：“师傅，那咱们现在要怎么办？”
“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
不等小白问完，叶昊叼着烟发动汽车，调了一个头。
那个男人，果然鬼鬼祟祟从家里溜了出来。
审讯室里，男人的头一直低着。
“说说吧，你跟蒋敏是什么关系？”
“我不认识什么蒋敏。”男人的手用力握了一下：“我知道你们是警察，但警察也不能胡乱抓人吧。”
“我们既然把你带到了这里，就证明我们手上有证据，而这些证据，恰巧可以证明你跟蒋敏的关系。”小白晃了晃手中的资料：“现在说，算你自首，如果你让我把这些资料一页一页摊开给你看，性质可就变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是吗？”小白从资料中抽出几张照片搁在了男人面前：“你看清楚，蒋敏死了，是被人生生掐死的。杀人偿命这个道理你懂吧？你也算是高级知识分子了，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应该替你老婆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就算你不爱你的老婆，孩子总是你自己亲生的吧？你难不成，想让他一出生，就被人议论，想这辈子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男人一下子捧住了头。
“你是学医的吧？学医的不懂法律也正常，但有一点你得明白，这激情杀人和蓄意谋杀在量刑上可是不一样的。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想着只要你咬死不说，我们就没有办法。你想着那个地方你清楚，既没有监控录像，也没有目击证人，就算我们把你叫到了这里，也没有办法指证你。你想着，只要你咬住牙关，熬过去，你就可以大刺刺的从这里走出去。”
男人抬头看了眼小白，眸光里包含着的复杂情绪，说明小白刚刚说的那些话，恰好是他心里正在想的。
“学医的不懂法律，医学常识应该都是知道的吧？我们局里的法医还不错，不是吃干饭的，而你虽然精通医学，但却不擅长处理留在尸体上的那些蛛丝马迹。”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从蒋敏的尸体上提取到了跟你有关的东西。所以，就算你保持沉默，我们一样有证据可以定你的罪。这样吧，我给你半个小时的考虑时间，如果考虑清楚了，你就老实交代你的问题。如果你还是冥顽不灵，那我们就只能按照我们的规矩和流程办事了。
哦，对了，之所以给你这半个小时的时间，完全是看在你妻子和你那个尚未出生的孩子的份上。”
小白收了资料，转身。男人用力揉了揉头发，再次将头抬了起来。
“我不是有意的，是她……是她逼我的。”
“她？是谁？”
小白嘴角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然后慢悠悠地转身，看着男人那一头被揉的乱蓬蓬的头发。
“蒋敏！”男人闭上了眼睛，揉着头发的手也落了下去：“是蒋敏逼我的。”
“有时候想想，这老天爷也真是够捉弄人的。我一直希望找一个真正懂我的，跟我合得来的女人结婚。可等了一年又一年，眼看着把自己拖成一个大龄青年，连带着周边人都开始用异样的目光瞅着我的时候，我才不得不接受家里的安排，跟现在的妻子相亲。
她是个好女人，也是个合格的妻子，结婚以后对我照顾的更是无微不至。如果没有蒋敏的出现，我们可能也就这么平平淡淡过完了一生。可偏偏，就在我以为我接受了命运安排的时候，蒋敏出现了。”
男人用力抱住了自己的头：“为什么？为什么她要等到我已经跟别的女人结婚的时候才出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