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了极其平常的早饭,就在桑榆要和晓月一起去找林瑶说会话的功夫,林老太太便叫住了桑榆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如此桑榆只好回房间去换衣服。
谁知换好衣服后,林老太太又不急着出门了,二人一直到吃过了午饭这才出门上了马车,虽然是已经出过几次门了,但隔着帘子听见外面热闹的叫卖声,桑榆依然坐立难安。
极尽全力的敛气屏声去听外面的声响,一会听见马车后头有个卖糖炒栗子的一会听见街旁有一伙说相声的,总之一路走来好不热闹,偶尔有风将帘子吹起来,她便能赶紧的借着这个机会往外看一眼,这已经是她最大的乐趣。
如此行驶了将近半个时辰,总算到了一处宅子前停下,只见这宅子外头倒是其貌不扬,只上头写了两个龙飞凤舞的许府算是门面,自有小厮去叩了门送了帖子,片刻的功夫便有人从里间迎出来。
林老太太这才带着桑榆下了马车,一路走进那小院,桑榆只见里面的装饰新奇有趣,花呀粉呀的一概没有,只有绿色的树沙沙作响,看着倒也是神清气爽,让人舒坦,想来做这种装饰的人定是个妙人。
一路走至正厅,便见到上首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瞧着便十分和蔼的老太爷,一旁站着一位妇人。
见着林老太太过来,那老太爷便起了身道,“一别数年,你可别来无恙呀?”
听了这话,林老太太笑道,“谁能想到当年名满京城的许大学士如今屈居在这小院中,可谓是龙搁浅滩呀!”
桑榆很少听到林老太太这般随意的说话,便也多看了这位许大学士一眼,又觉得这个称呼十分耳熟,后来这才想起她分别在高嬷嬷、傅尧玉、义杭哥哥嘴中听到过,难怪耳熟了。
林老太太落了座,许大学士便看向了桑榆,上下打量了半晌道,“这丫头倒是和白嫔娘娘有几分相似。”
听着他如此说,林老太太眉都不曾抬一下,只抿了面前的茶水道,“你的眼力不减当年,这孩子的娘和白嫔同出一族,有些相似也就实属正常。”
许大学士点点头指着一旁的妇人道,“这是我儿媳妇丛氏。”
丛氏闻言上前行过礼,便依然站在许大许氏身后不言语,过了一会就见到门外又过来一少女,许大学士见到她便赶紧笑道,“这就是我那不争气的孙女了,闺名许仲兰。”
林老太太看了仲兰,只见那通身的气派丝毫没有小家子气,举手投足,言语之间利落非常,一看便知是用心教导过的,也就更加满意,丛氏瞧着这二人是往年的旧相识了,便十分有眼力见的让仲兰带着桑榆出去转转,而自已前去备了些糕点。
见着周围的人都散了,许大学士这才道,“你还好吗?”
对于这关怀的话林老太太恍若未闻,只依然淡淡的道,“儿孙满堂,身无疾病,很好。”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听了这话,林老太太苦笑道,“你就这么听吧!好不好的又能怎么样,总是都过去了,如今我来都是为着孙子辈说亲事的,你还顾及我好不好干什么。”
许大学士得了这个回答靠在身后的椅子上,也笑了起来,“世事无常啊!倘若当年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的阻拦,说不定如今,唉!”
话音一落,二人具是沉默了半晌,还是林老太太先打破了这寂静的局面,“我瞧着你那孙女是个好的,如此我也不过多废话了,挑个日子让我儿媳妇带着义杭来,你们也瞧瞧我孙子的样子。”
听着林老太太话语一如当年爽利,许大学士也不执着于当年往事了,“你这脾气还是和当年一样,也不知林兄弟是怎么忍让着你的。”
说完这话又继续道,“义杭小小年纪并无风流韵事传出,他的文章我也托人看过,笔锋流畅,文风利落洒脱,字里行间尽是少年赤子之心,这样好的悟性我只在一人身上见过,只可惜天妒英才。”
林老太太自然明白他说的是谁,但这关乎到宫中,她也幷不打岔只是道,“你拦着你儿子不让他入仕途,但我孙子是定要入的,你不在意?”
看着林老太太带着嘲笑的神色,许大学士满身的傲气却一点使不出来,笑着摇摇头,“在意就不劳烦你跑这一趟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人之力耽搁了我儿子的满腔抱负,才使他郁闷在心,终年缠绵病榻,我这痴念也就到我截止吧!”
这面二人回忆往昔,另一侧的桑榆则是跟着仲兰在院子里闲逛,方才还一板一眼很是规矩的仲兰见着四下无人,便侧着脸对桑榆一笑,“你便是林家五姑娘了?”
桑榆见着周围也没了旁人,想来就是和自已说话的,便点点头,而仲兰又道,“你大哥哥人品如何?性子好吗?听祖父说好像要将我嫁给他,可是我一面都没见过,实在忐忑的很。”
听着眼前这位大小姐如此直白,桑榆又想到了弘忆,她也是对这些情爱之事十分不避讳,在想到林瑶偷偷和孟子良幽会,桑榆不禁开始对自已产生了怀疑,难道是自已太听话了?还是如今已经不用避讳这些了?
但是听着仲兰这么直白的说话,她反倒对她产生了好感,她喜欢这样直来直去不绕弯子性格,但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义杭怎么说也是自已的大哥哥,那自已总不能说他的坏话,可是说出口的若都是好话,那问不问的不也就没意思了。
想来想去桑榆只好道,“各花入个眼,大哥哥在我眼中自然是最好的,你若是没亲眼见过,光凭我说,又怎能知道全呢!”
仲兰一侧身子想了想却是这个理,便不在纠结这个话题,而是和她谈起了这些年见过的各地风土人情,桑榆听的入迷,又发问了不少,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倒很是投机,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一个时辰。
眼见着天色不早了,前头便着人来唤桑榆过去,临走之前桑榆想着方才和仲兰说的高兴想了想便趴到她耳边道,“我家大夫人必定会带着大哥哥来的,到时候你就藏在一旁的柜子里,不就看见了。”
说完对着她眨眨眼,得到了对方同样一脸了解的表情这才随着林老太太回了府。
在路上林老太太自然要问桑榆仲兰的秉性的,而桑榆则是歪着脑袋想了半晌道,“倘若他是个男儿郎,想来也不会比大哥哥差的。”
一句话林老太太笑着点点头,“他教导出来的孙女自然不会差。”
就这样一路回了林府,见着安氏迫不及待的入了寿安堂,桑榆便默默的回了房间,思来想去又觉得实在无聊,便想着大夫人既然在这,想来一时半会也回不去的,便自已前去了风竹轩,路过上次看见林瑶和孟子良互诉衷情的地方,桑榆便情不自禁的停下了脚步,暗笑着摇摇头,刚想快步走开便听见相同的地方又有一阵呢喃的声音。
桑榆和身后的玉杏面面相觑,呆愣了半晌,玉杏立即就要上去掀开那树丛,而桑榆的右眼睛则是不安的跳了跳,怎么这偷鸡摸狗的事情都让自已赶上了,而每回都是在这呢!
难道这里和自已犯冲,就在玉杏快把那树枝打开的时候,桑榆也暗暗发了誓今后绝不从这里过了。
树枝一打开,随着玉杏一声怒喝桑榆便看见了让她头嗡嗡作响的一幕,她指着前头正相拥在一起的男女半晌说不出话,而正在这个时候,好巧不巧的林瑶从后头走过,见着桑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指着前面,她便心下好奇也看过去。
只见白鹤和晓月正搂在一起,白鹤面上还有鲜红的口脂痕迹,而晓月的衣衫已经半解开了,他们二人见着桑榆时本就吓了一跳,此刻又看见林瑶走过来,更是吓的魂飞魄散,就连把手松开都已经忘记了。
好在玉杏反应快些赶紧道,“三姑娘,五姑娘您们先回吧!”
桑榆慢慢的将手放下,不敢置信的又看了看白鹤和晓月二人,眼泪直在眼中打眶,她是知道白家和祖母心思的,自已也料定了将来要嫁给白鹤表哥,所以才对他越发和颜悦色,没事的时候也送去些绣品。
而如今这一幕算是怎么回事?林瑶也知道这些,所以她看见这一幕也是更加震惊,一气之下立即上前将二人抱在一起的手松开,看了看白鹤又瞧了瞧晓月,自已在心中暗自估算了下力量,上前就给了白鹤一巴掌,随即就拽着桑榆离开了。
听着身后呜咽的哭声,白鹤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只见过这位表姑娘几面,今天偶然相遇,这位表姑娘说脚崴了,有些站不稳,自已这才上前扶了一把,可是后来他也不知怎么的就发展成了这地步。
最尴尬的是还让桑榆表妹和林瑶表妹瞧见,他又看了看如今这状况更是有口也说不清了,他一把推开晓月,自已将面上的口脂擦净,一下跌坐在地上,“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而晓月也只知道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二人就这样呆愣着,还是玉杏心思敏捷赶紧上前扶着晓月,将她衣服穿好,带着她先回了寿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