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此时正在侧间沏茶,正好听见这话,手上便顿了一下,那滚烫的水立即溢满出来,倒在桑榆手上,不过瞬间的功夫,那白嫩的小手便红了一半,下意识的桑榆便松了手。
茶碗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惊着了前厅的人,桑榆不好不去问安的,便赶紧收整心情,衣衫掀了帘子走出来笑道,“本想给祖母、父亲泡杯茶的,不想我笨手笨脚的,倒是坏了祖母一个茶杯。”
林铮见着是她,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林老太太到底细心些,一眼便见到桑榆手上的红肿,赶紧命阿月去取了烫烧膏来,亲自为桑榆涂上,林铮见着她乖巧的坐在一旁,有感而发,“五丫头不知不觉也这么大了。”
林老太太点点头,又看了眼那烫伤的地方,拿手指点了下桑榆的头,“是啊!只是这性子还是这般可恶,有让人操不完的心。”
听了这话,桑榆也只是不好意思的笑笑,虽然好似听着二人说话,可只有她自已知道,思绪仍在飘荡着,林铮在这坐了半晌,因着还有事要同安氏商量,便先去了风竹轩,林老太太擦完了膏药,刚命人拿下去,一边的桑榆便好似小猫一般贴了上来。
“祖母,我方才听见您和父亲谈话了。”
林老太太见着桑榆如此,手也就顺势的环住了她身子,“嗯,你大哥哥,二姐姐也到了婚嫁年纪了,等他们的事忙完了,便到你了。”
桑榆听闻此言,环着的手越发紧了紧,呜咽道,“时间太快了,总感觉我昨天才回林府一般,转眼都要到这时候了,可是我舍不得祖母。”
听着这话,林老太太心上一软,用手慈爱的摸着桑榆油黑的头发,“傻丫头,到时候你是出嫁,想祖母了随时可以回来看看呀!”
桑榆听了这话不曾言语,良久后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瞬间起身道,“祖母,不如孙女出嫁了,您随孙女去吧!这样我们依然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一旁的李嬷嬷听见这话,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道,“五姑娘,哪有姑娘出嫁带个祖母的。”
林老太太也是顺势拍了下她的后背,“胡闹。”
桑榆又趴了下来,将下巴放到林老太太的腿上,侧着脸道,“可是我舍不得您,我不想嫁了,我就想这样一辈子陪在您的身边。”
听着这话,林老太太自然是十分欣慰的,她又如何舍得这个可人的孙女呢!想了想她突然道,“桑榆,你觉得你白家表哥如何?”
桑榆虽然不明白林老太太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认真道,“表哥对我很好,我在白家住着的时候,他总是弄些新鲜玩意儿给我玩。”
得了这个答案林老太太便不曾再问,桑榆也不甚在意,只依然靠在她的腿上撒娇,方才在茶水间她一听见这婚假之类的事,一瞬间想到了二肃哥哥,一瞬间想到的便是舍不得祖母,不想出嫁,这才猛然烫伤了手。
只是在这之后,桑榆便发现,白鹤表哥总是三天两头便会来寿安堂吃饭,二人总是会不经意的碰面,但此时的桑榆全心思都在院内那株梅花上,成天惦记着让它开花,所以倒是没心思关注这些。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桑榆念叨了第一百二十三遍这梅花怎么还不开的第二天,阿月便兴高采烈的跑进屋子,直嚷着什么,在睡梦中的桑榆不曾听清,可一旁的玉杏却是听的明白,赶紧将桑榆叫起来,“五姑娘不是成天念叨,这花不开吗?现在外面下了雪,映着红梅可漂亮了。”
桑榆一听一骨碌的翻起身,一边让玉杏给自已系上披风,一边让阿月去取了水来洗漱,一番忙碌后,桑榆一推开门,只见外面天地间银装素裹,大片的鹅毛雪花从天上飘落,只院中一树红梅香自苦寒来,傲然风雪中,那样子甚美。
清新凛然的气息钻到桑榆体内,她只感觉睡意全无,小心的走到那树下,摸着娇嫩的花瓣呢喃道,“不枉等了这大半月的,真美。”
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思及此桑榆赶紧命人剪了几株开的好的,命人给祖母、父亲。安氏送去,而自已挑了个含苞待放的又选了琉璃花瓶,端着亲去了风竹轩林瑶那。
这路她十分熟悉,只是如今下了雪,难免有些不好走,她便将脚步放慢了些,也正好瞧瞧这院中的雪景,自有人将路上的雪扫到一旁,留出走路的缝隙来。
一会的功夫桑榆便到了风竹轩,见着林瑶的两个大丫鬟都在门口守着,桑榆只以为林瑶还不曾醒,便起了玩心,想进去吓她一吓,只那两个大丫鬟一个叫从荷一个叫从梅的见着桑榆,简直像见到阎王一般,那小脸都要比雪白了。
桑榆不明就里,只以为她们是冻的,还甚为贴心的让她们多添点衣裳,自已直接就推开了里面的门,绕过门口的屏风,桑榆抬头的一瞬间,只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窗户飞了出去,而林瑶正坐在床上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自已,那表情就和外面的从荷,从梅一样,活像见了鬼。
随着桑榆一步一步走近,林瑶这心才稍稍稳定,“你怎么来了?”
桑榆将那红梅自已找了个漂亮的地方安置好笑道,“寿安堂院子里的红梅开了,我见着漂亮,给你送点来。”
说完又感觉一股寒意吹来,瞥见一旁的窗户还开着,使得她打了个寒颤,忙去把窗户关上,“三姐姐,你这这么热吗?这天气窗户还敞着,可莫要冻着了。”
说完便伸手将其关上,而林瑶则是十分尴尬的笑了两声,“刚起来感觉屋子闷了些,通通风,你进来倒是吓我一跳。”
桑榆笑笑坐到了林瑶身旁道,“刚才好像看见什么东西从窗户飞出去了,可能是我眼花了吧!快来,看看这红梅,我特意挑的含苞待放的,你这儿屋子暖和,过两天开了,你就能闻到第一缕清香了。”
林瑶嘿嘿笑了两声,不曾在说什么,而这个时候从荷推门而入道,“三姑娘,五姑娘,大夫人派人请两位用早饭呢!”
听闻此言二人赶紧前去风竹轩正厅,早饭用过,桑榆便回了寿安堂,趁着那雪没化,她得赶紧将这美景画下来,才不辜负了这个清晨呀!
谁知这一动笔,直到了晚间还不曾画完,描好后,桑榆总觉的哪里不够完善,便想着在重新描一下,谁知一来二去的倒是耽误了时辰,直到晚间还只是描出一个轮廓,那心不像是早上安静,便扔在一旁,不想在画。
初雪以下,没过几日白鹤便先回了家,眼瞅着过年了,总不好一直在林家叨扰的,而这个年林老太太却是想带着桑榆回老家瞧瞧,林铮哪有不允的,只是林府如今与以前不同,此刻年间正是走门联络感情的好时候,所以他和安氏自是不能走的。
而义杭义杨两个哥儿明年就要会试,时间着实紧迫,也不能离开,剩下的三个姑娘也不想离了家,所以这下只有桑榆随着林老太太回老家去瞧瞧了。
当初林老太太下嫁林老太爷也是夫妻和睦,家宅安宁的,可惜林老太爷去的早,只留下她们孤儿寡母的,而林老太太娘家没落贬的贬,伤的伤,半分指靠不上,所以林老太太带着林铮硬是咬着牙闯出了如今的天地。
当初那份诺大的家产几乎就要被亲族贪去,幸亏有林老太太的大嫂子鼎力相助,所以才保留下来,只是没过多久她们便离了京,一转眼已经十数年了,今年她们回了京,所以林老太太是定要去见上一面的。
到了早上,林老太太便亲去给桑榆选了衣衫,又命人将早早备好的礼品装好,一切收拾妥当,便浩浩荡荡的来了祖宅林府。
祖宅偏远些,所以一行人坐了马车走了一个时辰才到,桑榆回府三年倒是不曾来过,如今下了马车见到那房子熟悉感倒也没有多少,只林老太太好像感触颇多,站在门前,久久不曾动弹。
桑榆是听李嬷嬷讲过当初事情的,她知道祖母在这大院里有过令人羡慕的新婚岁月,也有心酸坎坷的悲欢离合,这些都是祖母曾经的时光。
所以她也不去打搅,只陪着祖母在这慢慢守着,早有下人进去通报,没过一会大门从内里打开,出来了许多人,桑榆只感觉金光晃眼之后便是一头白发的老太太站在了祖母面前。
“十多年不见了,弟妹身子还好?”
林老太太笑了笑,“我都好,大嫂子怎么样?”
两句话桑榆便明白,眼前这人便是帮着林老太太度过难关的大老太太了,二人当年感情深厚,曾经携手治理家宅,许多年没见了,自然要嘘寒问暖一阵的。
这时大老太太身后走出一人来,对着二人行礼问安,“母亲早就念叨着二娘了,今见到了怎么站在门外面说话,快进屋吧!”
林老太太转头看见大老太太身后站着的妇人,倒是恍惚了,随即一下反应过来,“这是常华丫头吧!都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