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亦然在沿着平整的柏油路面,朝着山下走的时候,身后的鸣笛声,吓了她一跳。
皱了眉,她朝着路边躲了躲,将本就宽阔的大路,又让出了几分。
可那车,却并没有从她的身边快速的驶过。它就好像尾随着她一般,缓缓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安亦然心中一惊,环视了一下空无一人的四周,终于有些后悔自己的执意了。
寂静的山林,除了偶尔飞过的小鸟,便再没有任何踪影了。
而当她握紧了拳头,全身戒备的时候,一道陌生却又有些耳熟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中。
“小姑娘,你是来健身的吗?”
“…”安亦然疑惑的皱了眉,看着从车内探出头来的老司机,眼前一亮,“是你?”
“哈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响彻在山林中,惊起了一群麻雀,“原来你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啊!”
任城将车停在了安亦然的身旁,打开了朝着她那一方向的车门,“要不要搭顺风车?”
眨了眨眼睛,安亦然对于这个只见过几面的老司机,并不排斥,甚至还感觉有些亲切。
微微一笑,她坐进了车中,“那我就不客气了!”
“坐好了!”任城看了一眼系着安全带的安亦然,轻轻的一笑,便发动了车子,朝着山脚而去。
安亦然看了看车内的装饰,略带疑惑,“这是你的车?”
这辆车的年龄,最少有四十几岁了。可是,虽然时间久远,但是车况看起来却十分的良好。
无论是外观还是内饰,都干净整洁,肉眼看来并没有什么大的磕碰。而车开起来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异响,坐起来更没有明显的颠簸。
这说明这辆车,一直都被精心的保养着的。
“是一位老朋友的!”任城弯着眼睛,脸上的笑容,十分的幸福。
“是老情人的吧?”安亦然看了一眼他的笑容,不由勾起了嘴角,揶揄着。
任城勾起了嘴角,并没有回话。
而就在安亦然以为不会得答案的时候,他也终于开了口。
“可惜不是啊!”
他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可却参杂了明显的遗憾。
抿了唇,安亦然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十分不好的问题。
深吸了一口气,她捋起了衣袖,转移了话题,“你不开出租了?”
“开!”任城在换了个档位,猛地拐过了一个弯路之后,平淡的说道,“今天休息,去看看一位老朋友!”
而在他平淡的衬托下,安亦然的一脸惊恐,就显得格外明显了。
刚刚的那个弯道,虽说弧度很大,可却缓冲的路程很长,并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是,刚刚任城却突然的换了档位,猛的加速后,又突然的踩死了刹车。
这辆车,简直就是原地的转了一圈,直接前后换了位置,然后又继续行驶了。
这种赛车中常用的手法,被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司机,在日常中突然使用,她还真有点适应不过来。
“你?”她抓着头顶的扶手,感受着自己过快的心跳,疑惑的看向了任城。
“啊?”认真开车的任城,终于发现到了安亦然的不适,“哈哈哈,我忘了提醒你一下了。”
安亦然看着他,嘴角微微的颤动。
谁问他没有提醒自己的事情了?
可她还没有再问出口,就突然想起了上次他说过的话。
“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流倜傥的赛车手!”
难道,他真的是那个妈妈崇拜的王牌赛车手?
皱了眉,她看向了他的侧脸。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那个任城到底长什么样子了。
“这么盯着别人看,可是不礼貌啊!”
车子已经开到了山脚下,身边已经有车辆陆陆续续的错身而过了。
任城将车子停在了一个十字路口处,便发现安亦然看着自己愣着神。
“咳咳咳…”安亦然有些尴尬的转了头,“那个…”
她看着刚刚变绿的红灯,咽了一下口水,“你,真的是任城吗?”
任城微微一愣,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
他看着前方,没有回话。
车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好像连时间都静止了。
“嘀嘀嘀…”
急促的鸣笛声,在他们的车后响起。
任城也终于回过了神来,将车子发动了起来。
安亦然眨着眼睛,并没有继续追问。
如果他真的是任城,那么承认自己,一定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当年,两大劲敌相继消失在塞车界,在其他车手觉得自己终于有机会的同时,车迷们也都在惋惜两大巨星的陨落。
如果说山叶然的遇险,是令人惋惜的。那么任城的突然消失,就是一个世纪的未解之谜了。
至交好友、难得的劲敌,死在自己的面前,无疑会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而在他消失后,多种猜测将他推上了舆论的顶峰。
甚至有人恶意的揣测,他本是那起事故的始作俑者,因为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而选择了销声匿迹。
然而,无论外界如何揣测,他都再也没有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过。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而他,也带走了山叶然的骨灰。
“就到这里吧!”任城在将车停在了一个公交车站旁后,便笑着向安亦然道了别。
没有得到答案的安亦然,悻悻的下了车。
她站在已经热闹起来的路边,目送着逐渐远去的任城的车,心中的疑惑,也不断的扩大着。
任城将车停在了自己小院之中后,并没有急着下车。
从口袋中翻出了山叶然的照片,他淡淡的微笑着,可他眼中的泪花,却逐渐的多了起来。
“多少年了?老朋友!”他眨了眨眼睛,却难以阻止不断涌出的泪水。
她离世的画面,仿佛还是昨天。
多年后的今天,他依然悔恨自己当初的鲁莽。
可一切,却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是我害了你!”深吸了一口气,他仰头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
一缕清风,从车窗的缝隙中钻进了车中。那清风在他的身边环绕了三秒钟后,不舍的离开了。
那风,带来了清爽的凉意,让他有些许的安心。
就好像他在君子山的山顶,埋下山叶然骨灰的那棵参天大树旁,那环绕了他许久的微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