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包里拿出离婚协议书跟钢笔,让子明签字,子明问我说:“离婚是谁的意思?”
我肯定地说:“是我的意思?”
“是不是我们离婚了,我就没事儿了。”他怀疑地问道。
“你有事儿没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妈不会有事儿了,对不起,子明,我妈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其实,我们两个也不过是领了一张结婚证而已,根本就不是真夫妻,从前我们商量结婚的时候,你也说过,你报仇之后会跟我离婚,放我自由,现在你这个样子,根本就没有能力帮我救我妈,所以,我也只好这样做了,如果你要怪我,我也不会怪你,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
我想着能说得多绝情就说得多绝情,目的就是让他一气之下把这个离婚协议书给签了,然后快点把他接出来。
“我理解,我当然理解,但是,你要告诉我,离婚是你的主意?还是盛玄的主意?”
“跟盛玄没有关系,是我的主意……子明,良禽择木而栖,我知道在这个时候离开你,的确有点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这些日子跟着你,也算是为你尽心尽力了,你对我的好,如果以后机会,我一定回报答你,你对我的不好,我也不跟你计较了,只求你,爽快点,把这个签了,我妈的事情早解决一时,我就多安心一时。”
说着说着我都快要哭了,他还是有点不甘心地问道:“真的跟盛玄没关系吗?你别害怕,实话告诉我,我跟盛玄约法三章过,我宋子明,自来最守这些章法的,所以就算跟他有关系,我这个字,我也会给你签的。”
我不耐烦道;“你就别啰嗦了,你要是非要觉得跟盛玄有关系,那你就当有关系好了,总之我现在要跟你离婚,你签字就是了,我妈醒过来,现在都没有说一句话,我有这时间在你这里墨迹,不如让我多花点精力在我妈身上好吗?”
子明听了这话,只怕也觉得刻薄,说:“思奇,我怎么感觉你今天变了?你从前从未这样过?”
“我变什么变?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其实,上一次我离开宋家的时候,我是不想回来的,但是,小鱼突然出意外死掉了,你知道他还那么年轻,人生都没有开始,人说没就没了,七太公也跟着去了,我见识到了生命的脆弱与遗憾,想着莫小鱼这辈子什么都没有享受就这样白白来这个世界走了一遭,我就想,我的人生一定不能这样?我为什么要跟一个盲人过一辈子,我回来是想跟你离婚的,但是当初我嫁给你的时候,我一无所有,我害怕我跟你离婚,你可能什么都不会给我,而且你又没有什么过错,我就是想着再在你的身上讨点好处,就想着,先骑驴找马好了,总之你也不碍事,但是,现在,你也什么都没有了,犯了这么大的事情,还不知道会被判多久呢?我不赶紧地跟你撇开关系,难道还要受你牵连吗?”
我越是说子明的脸色越是难看,最后整张脸都快要乌青了,喝我说:“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你根本就不是思奇,至少我不是认识的思奇,我认识的她,绝不会说出这样俗气的话来?”
我嘲笑道:“俗气的话?也是,宋大少爷你出身在那种文豪世家里,从小耳濡目染的,高风亮节,修养深高,比我自然不一样的,那为什么不爽快一点?非要我说出这么多难听的来?”
“我签,我签就是了,你也不要说什么难听的了,你给我读,离婚协议是哪些协议。”他有点承受不住了,也恨不得快点签字了事。
“我们现在一没得孩子,二没得财产,我们还有什么好协议的,只有一条,那就是双方自愿离婚,从此两不相干。”
子明接过协议书说:“但是我还是想要给你一个东西,至少,我不会让你白白当了我一年的太太夫人。”
他从衣服兜里拿出他的埙萧来,递给我说:“萧断了变成了埙萧,埙萧断了,只能变成哨了,没得萧的长度也没得埙的音质,只能当哨子用了,虽然它现在一文不值,但是你先拿着,如果我能够逃过这一劫,这个东西,迟早会有大作用,如果我逃不过去,你拿着这个,就当是我给你留个念想,好歹夫妻一场,你就当可怜我,替我收着它。”
我接过,瞧着那个东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流泪,随之他又从脖子取下我的传家宝来,递给我说:“物归原主!从你送我的那天开始,我时刻都把它戴在身上。”
我冷漠道:“幸好你还记得,不然要我自己提,我也挺不好意思的,既然你这么说,这个东西我就先替你收着,如果你那天想要回去,随时来找我拿,他对你而言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但是对我而言,它就是个物件,在你看来,它是个纪念品,而我关注的只是它值多少钱,从前它还有点价值,现在我看跟路边摊一个价吧!”
子明听了我这话,嘴角都抽了,心里头肯定有点后悔把这个给我,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我把笔给他,我告诉他在什么地方签字,他豪笔一挥就签了。
我说:“早点签就不好了,啰嗦这么久。”
收起了东西,我就打算走,刚走了几步,子明就叫住我说:“思奇,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其实,跟你结婚的第一天,我就后悔了,因为,我发现,我根本就利用不了你,我的心,不准我利用你……所以,我从来都没有利用过你,即便我曾经想过利用你。”
我努力地克制自己的眼泪,故作气愤地说:“想过就不应该了,还真想利用我啊?不过,无所谓,能够被人利用,那说明我有价值啊,你利用不了我,可能是因为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有价值吧!我对你,没什么信不信的?总之因利而聚,利尽而散……”。
说着我跟逃似的离开了那里,一上车,再也控制不住了,嗷嗷哭了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可能是觉得自己太伤人了。
阿俊问我说:“怎么啦?他是不是没签字?”
“他签了,他签了……”。
“那不是好事儿吗?你从此解脱了,他也解脱了,你怎么还哭啊?”
我说:“我对他说了很多绝情的话,从今往后,他可能再也不会跟我有交集了,我们彻底地散了。”
阿俊不以为然地说:“散了就散了呗,总之你的心又不在他的身上,我巴不得他再跟你没得交集,不然还不知道要承受多少折磨?”
“你、你……”我说不过阿俊,只能是哭,阿俊说:“别嗷嗷了,我们去民政局,把离婚证给拿着,拿着离婚证赶紧地让盛玄把我家少爷放了。”
“不、不能,现在不能放,而且不能平白无故地放,你得去找关系,你得去找证据,证明他的清白,然后再救他出来,不然他那么聪明,他一定是会知道离婚是盛玄的主意,那我的那些绝情话都白说了。”
周瑜可以不跟曹操计较,但是就是得跟诸葛亮计较,因为在他的心中只把诸葛亮当成对手,子明也是一样的,他可以不跟我计较,但是他可能非要跟盛玄计较,如果他知道他是因为我的妥协才被放出来的,他根本就不会过心中的那个坎,他会认为自己输给了盛玄,然后会想办法赢回来,我不想他继续过这样的日子。
“你把宋氏的资产进行整合,该给子馨地给子馨,宋家祖辈留下的那批古董,你们要拿回去,还有购买唐氏股份抵押的那些东西,你们也要拿回去,你要好好地照顾他,照顾宋家,他爸爸还有子悦,如果可以你劝他去治眼睛的好,他的眼睛好了,就会有很多的女人喜欢他,他总会爱上一个的,然后结婚、给宋家生个大胖小子,然后……。”
我一时就想到了这么多了,阿俊瞧着这幅样子,一点也不怜惜,反倒还挺厌恶地样子说:“你是不是真的得癌症了,交代这么多?怎么、快死了吗?说得跟这些日子都是你在照顾他一样,没有你的那些年,我们过得好着呢!就算你回了莫家,难道就再也不能来宋家了?虽然少爷我能够照顾、老爷我也能够照顾,子悦我也可以照顾,但是我毕竟是个男人,肯定有不周全的地方,你偶尔过来指点指点呗。”
我跟他说得正儿八经的,他却总是以开玩笑的态度跟我讲话,我感觉他太讨厌了,刺他说:“还有,有空去英国把花心追回来。”
他果然就不开玩笑了,不满道:“好好地怎么提起她?”
他越过这个话题说:“如果回到莫家,盛玄母子对你们不好,记得告诉我,我不会让少爷出面,但是我会帮你的,总之我也会让他们知道,你也是有人撑腰的,不用怕他们……其实有的时候我挺喜欢跟你做朋友的,但是你是少奶奶,我不可能在你们两口子那里周旋啊,我当了少爷的兵,就不能当你的兵,现在你跟少爷离婚了,有什么事情、遇见什么困难,心里头不好受了,或者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受了什么委屈,你都可以来告诉我,我别的本事没有,倾听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我打趣他说:“有你这个磨牙的功夫,事情都办完了,子明的听力那么好,多半是被你这个话唠磨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