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九初离开网吧，拐进一个小巷子里，这条小道通向出事地点，而且没有监控。
她抬了抬手腕，看了一下时间，十点三十五。
北区的昼夜温差是比较大的，尤其是夏天过后，微凉的风拂过她冷清的眉眼，而后缠绕着她短碎的金黄色发梢，再钻进衣领里，带来细微的寒凉。
九月，已是夏末的尾巴了。
小巷子里没有灯，只有远处晕过来的一点点微弱的灯光，也是明灭不定。
不知怎么的，这让她突然想起了很多年以前，她在佣兵团的时候苏曾经问她的一个问题。
“九九，你累吗？”
“……”
“九九，你就不觉得我们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像是在走一条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黑漆漆的路，这条路上偶尔有光闪过，但从来没有停留过……”
她当时怎么回答来着，她说：“强者不畏。”
她发现，最近她对以往的回忆越来越密集了，那些她不记得的，或者是记得的……
景九初走了一会儿，快要到出口了，隐隐约约的争吵声传入耳朵。
“臭捡破烂的，你没长眼啊，大半夜的，找死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注意。”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
景九初可以看见那个一身旧衣的老人拖着一个破旧的大麻袋向那个十分杀马特的混混弯腰低头道歉，小混混把老人的大袋子一脚踢飞出去，里面的废纸和塑料瓶都飞了出来。
老人着急地跑过去捡着那些散出去的东西，十分费力。
“对不起，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吗？你撞伤我了知道吗？快赔钱。不赔钱你今晚就别想走。”
小混混一脚踩上老人正要捡起的厚废纸板上面，抬脚还想往他的手上踩。
景九初摸了摸被自己捡起来的几颗石子儿，突然前面传来小混混的叫骂声。
“哪里来的小婊子，你给我滚开。”
小混混被那个背着书包的小姑娘猝不及防地狠狠推了一把，摔倒在地上。
他吐了一口血水，气急败坏的站起来，想要去抓小姑娘的领子。小姑娘应该练过一点防身术，堪堪避过了小混混抓过来的手。
被小姑娘护在身后的老人这时候正好站了起来，就被小混混攥着领子拎了起来。
小姑娘见状慌了手脚，上去死死扒拉着小混混的手，把老人解救出来，然后挡在她身后。
小姑娘没有说话，比划着手势，一脸气愤。
“哟，原来是个哑巴，什么时候连哑巴也敢多管闲事了。”
说着，他嗤笑了一声，想要接着动手。
“小姑娘，你快走吧，别管我了，你打不过他的。”
“我这把老骨头给你挡挡，你快走吧。”
老人把小姑娘往自己身后一拽，想让她赶快跑。
“想走，哼，推了老子还想走，做梦。”
小混混上前抬脚准备先踹老头一脚，就觉得小腿一阵剧痛。
“谁，谁敢砸老子。”
脚步声从身后的小巷口传过来，小混混立马转了一个身，死死地盯着巷子口。
少年一身黑色运动卫衣从夜色里走出来，身形纤瘦，金色的碎短发在夜色里也特别地扎眼，他似乎也觉得太扎眼，慢慢的带上卫衣的帽子，猝不及防地朝小混混这边冲了过来。
“啊！”
小混混的惨叫声响起，由于这个地方离马路还有一段距离，没有那么喧嚣，“咔嚓”的骨折声清晰可闻。
少年声音清浅：“哑巴怎么了，哑巴就不能打你这样的垃圾了吗？同样都是人，你凭什么觉得你高人一等？”
小混混想要挣扎着起来，却被少年踩住了肩膀。他只觉得自己的肩膀也快要废了。
他气急得眼睛都带上了血丝，怎么也挣脱不开。
这小子力气怎么这么大。
“服吗？”
小混混没有回答，少年松开脚，嫌弃地抓起他的领子，对着脸就是一拳。
少年再问：“服吗？”
小混混有点怕了，但是想着自己混了这么多年，但是被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给打了，他有点不甘心。
于是，又是几拳落在了脸上。少年淡漠疏离的眼眸里似乎结了一层霜，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小混混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到家了，先是来了个哑巴，现在又来了一个魔鬼。
“服吗？”
“服，服，服了，哥，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绕了我这一次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景九初把人扔在地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擦了擦手，看样子十分嫌弃。
“那就滚。”
小混混对上少年充满杀气的眼眸，吓得一哆嗦，腿软得险些站不起来，最后踉踉跄跄地跑开了。
景九初抬脚欲走，就被小姑娘挡住了，她冲着她比划着手势，见少年没有动作，意识到这个好看的小哥哥听不懂。
小姑娘慌慌张张地掏出纸笔，写了几个字。
哥哥，谢谢你，你好厉害。
“没什么，你也很勇敢，不过，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遇到这样的事情要先报警。”
景九初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浅色的琉璃眼眸中含着浅浅的笑意。
小姑娘没想到这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小哥哥会摸她的头，她害羞地低下头，在纸上又写了一行字。
哥哥，我叫唐茉，你呢？
“景九初。”
见小姑娘还想写什么，她抓住小姑娘的手腕，笑着说：“好啦，已经很晚了，你该回家了，再不回去你家人会很担心的。”
唐茉有点不舍，三步两回头地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让景九初哭笑不得。
看到小姑娘消失在视线里，景九初才转身。
“咚！”
老人跪在地上，那样子是要给她磕头道谢，景九初连忙用巧劲把人给扶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脑瓜子有点疼，自己不是没有受过别人的磕头，不过那都是她把人打得狠了，对方讨饶的时候，她那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心里负担。
老人的这个动作让她心里莫名地发堵，看到老人一身破旧的衣服，她眼眸中闪过一抹暗色，最后掏出自己的钱包，抽了几张红色的毛爷爷，塞到老人手里。
“天色不早了，您快回去吧。”
老人想把手里的钱塞回少年的手里，但是又觉得自己的手比较脏，不敢抓少年的手，只能使劲地摇摇头。
“小伙子，这钱我不能要，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我一把老骨头孤家寡人的，这钱我也用不到，小伙子，你收回去吧。”
景九初沉默了一下，把钱收回自己手里，说了一声：“好。”
却在老人转身的那一刻将钱塞回他的破旧的上衣口袋里。
若是ONE那个家伙在这里的话，肯定一脸嘲讽地笑着说：“大团长，你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
想到那家伙的表情，景九初不由得轻声呢喃。
“shit，讨厌的家伙。”
那家伙虽然有时候让人讨厌，但现在倒是让人怀念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