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树林之中,漆黑夜色之下。
刀光剑影,一片厮杀。
六名黑衣侠客围着一青衣男子,轮流出招,不曾间断,个个招式狠厉,招招毙命。玉剑、长鞭、铁刀直指要害,箭羽、飞镖、银针直飞咽喉,似有非要将这男子擒住、置于死地之势。
各类兵器从青衣男子身旁擦过,让人惊心。可这男子毫无俱色,轻松拆解一个个招数、躲过一次次攻击,且每次都是刚好避开,一分不离,一毫不差,偏偏那脸上还浮着丝丝玩味,迟迟不进攻。
六名侠客互望一眼每人眼中除了对男子行为的不解还有的,便是惶恐,对,惶恐。
聂皖辰的名号江湖上谁人不晓,两年前初出江湖,没过半年光景便让自己的名字被整个江湖铭记,只身一人在血雨腥风中立足。他善用各种毒蛊弑人,他的蛊,最是折磨人,每个被他杀死之人死相都相当难看。堪称史上最难看的死相缔造者,没有之一。
他常接任务,且毫无忌讳。
通常江湖中人接单时都会思索得失,保命为先,每个人都相当之谨慎,且江湖之中有规矩,各门派和杀手都有选择任务的自由,面对任务可以拒接,雇主不得怪罪——毕竟一旦接了任务,他们这命便不再是自己的了。
而他偏偏就是标新立异,别人的宗旨都是保命要紧,任务再次。他的宗旨却极为不同,却倒也简单——无所谓命,是任务就接——人家只要敢给任务,他就敢接,不论难度,不论性质,更不论所杀之人,就算是陷阱,他也全然不顾。江湖传言,他无亲无故,无挂无念,堪说没有软肋之人。
他可谓:杀人如麻,嗜血如命,不计代价,不论后果。江湖人送号:诡生祖。
江湖人也都知晓,每每行刺杀人之时聂皖辰都着红衣,人们推测,他的红衣——嗜血——嗜血而红。
这六名江湖侠客是得到消息,说近日诡生祖身体不适,不宜运功,又瞧着他未着红衣,非执行任务,身上应未带蛊,方才决然出击。
现下看来,他们应猜对了,聂皖辰与他们在此已纠缠了约莫一柱香的功夫,非但一直不放蛊,且只守不攻。
想到此处领头侠客便心下笃定聂皖辰对他们无甚还手之力,那故作轻松之态大抵也只是拿来唬唬他们罢了。一声令下,六名侠客将聂皖辰团团围住,一并出招。
聂皖辰抬眼这撇了撇向他冲来的六名侠客不屑冷哼:“可惜了啊——今天本不想见血的——真是可惜了这件青衣啊。”话音未落,一抹青影便闪过六人之间顷刻,那六人便纷纷倒下,全部趴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肚子,痛苦地呻吟、打滚,亮黑的污血从他们的伤口涌出,染黑了他们的双手。
“聂……聂焕……你……”领头侠客捂着伤口,望着聂皖辰。
“我?我怎么了?”聂皖辰反问。
“你……啊!”那侠客惨叫出声。
“呵,你们当我傻吗?想从我这里夺走蛊王?没门!”聂皖辰慢慢在侠客身前蹲下,眸子里泛着冷光。
聂皖辰打开了手里的折扇,仔细端详着扇面,摇着扇子半晌又道:“说吧,谁派你们来的?别妄想忽悠我啊。”
领头侠客停止呻吟,抬头看了看聂皖辰,咬着下唇不说话。
聂皖辰勾唇:“哦?不肯说?那怪不得我咯。”
说罢手上不知何时多了几枚银针,朝着每个侠客腹部飞去,直入伤口。这招还是跟草堂里那老头子学来的。
领头侠客先是一颤,随即又开始在地上呻吟、打滚,甚至比先前更为痛苦,却也只是死咬着嘴唇不说话。
一旁的一名侠客似乎是实在不堪忍受聂皖辰的这般折磨,开口道:“我……我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啊……我说,我可以说……”
聂皖辰不再看自己手中的扇面,收了折扇,用扇骨勾起那侠客的下巴,仔细看了一番,眼中微微闪过一丝疑惑和诧异,接着又很快就压了下去,笑问:“哦?是吗?”
“是!是!我真的……真的可以告诉你……”侠客连忙答应。
“洛七,你……啊!”领头侠客难以置信一般道,却被小腹上的疼痛阻断了话。
聂皖辰并不理会领头的,自顾地用扇子抬着这被唤作“洛七”的侠客的脸,继续轻声问:“那是谁呢?嗯?”
“是……”经领头侠客这么一打岔,侠客,似乎有些慌了神,咽了咽口水,缓声道,“是,是,是星何尊!”
聂皖辰一怔,随即眯了眯眼,扇子也不再托着侠客的脸,又问:“谁?”
“星何尊,宁枉生……啊……行于夜空之下,披星杀人的……杀人的……宁倾,宁……枉生,星何尊。”这次说话的是领头侠客。
聂皖辰将扇子从侠客的鄂下拿开,陷入沉思。
宁枉生,姓宁,名倾,字枉生。
善于夜空下杀人,披星杀人是他的拿手好戏。且常有传言,宁枉生杀人时是极美的,不带有一丝杀人的暴戾,甚至是超脱尘俗,他所杀之人的死相也是好看的。不少人都调侃,宁枉生和聂皖辰这杀人之法如两极,一个极美,一个极丑,如其人。聂皖辰对此类说法向来不服,杀人,杀我应杀之人,何须给他个好死相?要他说,宁枉生就是没事找事,还如其人?那群说本小爷丑的人还真是活腻了,好歹他也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吧?
的确,聂皖辰并非江湖传言般奇丑,反而生得一副甚好的面孔,当然这也只是江湖人间的调侃,凡是稍微上点儿道懂儿点行的,都知聂皖辰相貌佼好,说他奇丑真的也只是私底下的玩笑。
而宁枉生确是极美的,柔美,温润。虽为杀手但也常救人,被救人都言宁枉生貌比潘安,如仙下凡。聂皖辰也与他有过交际,自知宁枉生长的极为好看,却依然觉得那宁枉生好是别扭,受不了。
一旁的侠客头子见聂皖辰半晌未语,以为他信以为真,开口道:“呵,聂焕……如,如何?可……可把我们放了?嗯……”
聂皖辰起身,用扇子敲打着自己的左手,像是在鼓掌,看了一眼脚下之人冷笑着道:“放了你们?做梦吧!沈忆荣,你当我真信了?你们沈家人怎不去做戏子呢?沈家世代杀手我看还不如世代戏子吧?这戏唱的真好,哈哈哈……”
笑声在树林上空回荡,有些瘆人。
六名侠客只觉得腹上的疼痛又加深了几分,惨叫声顿时和笑声合在一起。
聂皖辰不笑了,打量了一下四周,徐步走到旁边的大石处坐下,冷眼看着侠客们在地上打滚。
沈夏泊怒道:“你如此出尔反尔未免太过分!”
聂皖辰“哦”了一声:“我出尔反尔?亏你说的出口啊,你们自己傻当别人也傻?宁枉生?麻烦下次撒谎时能让人信服,沈大公子。”
沈夏泊捂着肚子,手已经被血浸的乌红,抬头看着聂皖辰,声音再读断断续续起来:“聂皖辰,你……你自己不信,我们……我们可从未撒谎。”
聂皖辰眸子又冷了几度,啧声道:“啧,看来你们不想有下次撒谎的机会了啊,这江湖刺客世家沈家恐怕此后继无人了呀,只是可惜了你这弟弟,洛七是吧?名字不错,长的还行,勇气也挺可嘉,可惜投错了胎。”
“啊!!!”一声声惨叫划破天际,惊得林中鸟四窜。
月光下,树林地上全是乌黑的血,原本褐红的泥土也被染上了些许颜色。
聂皖辰从石上起身,饶有趣味的看着地上生不如死的六人,片刻后面背着手悠闲地在六人周围打转,路过沈夏泊时放还刻意缓了步子,又道:“沈打大公子,其实吧,我更喜欢别人叫我——诡生祖,或是你想叫我聂公子也行,只是我的名和字姓沈的你叫不得!”
“噗”沈夏泊又吐出一口污血。
聂皖辰不再停留,抛下沈家六人疾步离去,留下一句话:“对了,诡生祖蛊不离身,看我没穿红衣也没用。还有,要是有人能挺住这血染,记得帮我向你们沈老爷带句话——日后接单时动动脑子,没本事莫要来招惹我,蛊王不是你们这么轻易就能得到的,这次只是小血蛊,下次我可不敢保证我会放什么。”
沈夏泊听得真切,浑身一颤,也不知是血蛊加剧还是后怕——就算了熬过这血染,他们任务失败恐怕也再是没脸面回沈家。
远处又幽幽飘来聂皖辰的声音:“特别是你,沈忆荣大公子,若你还有机会活着回去,记住,撒谎时别把别人当白痴,宁往生?你也真是想的出啊。”忽的又话锋一转,“小洛七,我很期待你能熬过来。”
沈洛七不明所以,只觉得腹上疼痛似乎减轻不少。
林中再度陷入寂静,沈家六人也不再哀嚎,已无力哀嚎,只是在地上各自捂着腹部。
沈夏泊看着其余五人,无奈摇头,忍痛从袖中拿出信号弹,朝天空一指。
“咻——”一道红光在空中划过。
聂皖辰转头望见那道红光冷哼一声:“沈忆荣,当真已天真到以为任务失败了沈家人还会来救他们吗?”
回过头,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