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行之正躺在浴缸里，睡得悄无声息。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推了推他，想算算昨晚的旧账。
手碰到的皮肤，冰冰凉凉。
推了两把，人没反应。
路遥有点紧张，威胁加命令的口吻：“贺行之？贺行之！”
边叫边推，胳膊从浴缸边缘滑到里面，仍是没睁眼。
路遥有些慌，她用力拍他胸膛几下，凉丝丝的，没了从前的火热。
“贺行之！贺行之！你醒醒！你别吓唬我！”路遥的语气变得焦急。
她用手去翻贺行之的眼皮，是白色的。
她双手捧住贺行之的脸颊，把脸贴在他的脸上，依旧是凉凉的，而且鼻间没有呼吸的温热。
“贺行之！你醒醒啊！”路遥这下急了，她张目四望，发现这卫生间里是没有窗户的。
该不会是，憋死了？人在受惊吓着急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
路遥开始给贺行之掐人中，掐了一会儿好像没什么用，她又想给他做心肺复苏。
可是浴缸里很难躺平，路遥无从下手，这可急坏了她。
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她没头苍蝇一样，想要试遍所有可能。
她捏住贺行之的鼻子，又捏住他的下颌，准备给他做人工呼吸。
一下，两下……
就在第三下的时候，她的后脑忽然就被一只大手扣住，再也抬不起头。
她猛地一惊，与贺行之四目相对，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路遥心里骂了一万遍“贺行之你这个骗子大混蛋”，最后都演化成了一顿含糊不清的“唔唔唔唔唔……”
她的手在他身上毫无章法地胡乱捶打，完全忘了顾胜楠教过她的格斗技巧。
等她发泄得差不多之后，贺行之松了手，声音沙哑地说：“怎么，怕我真死了？”
路遥瞪着他，“贺总真是当之无愧的青年才俊，装死也装得比别人像。”
“阿嚏……”贺行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你把我锁在里面一晚上，难道不是想要冻死我？我死了你应该开心啊，怎么还救起我来了？我还以为你看到以后会第一时间给朋友们打电话报喜呢。”
贺行之这冷嘲热讽的本事也是没谁了，路遥居然被他堵得一时没接上话。
“怎么？良心发现了？”贺行之洗完澡发现门被反锁后，就知道是路遥干的。
既然小丫头喜欢，他索性就谁在浴缸里，看看她会不会半夜起来关心自己。
没想到他失算了，路遥根本没有来看他的意思，还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他是真得有点生气，深秋的夜晚凉意袭人，他和衣躺在冷冰冰的浴缸里，思考了一晚上人生。
在听到路遥起床后，他准备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丫头。
还好，她没有敲锣打鼓放鞭炮，不然他可就真得被气死了。
“我是不想背上个谋害亲夫的罪名罢了，不然影响我以后改嫁！”路遥针锋相对。
可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错了。谋害亲夫？婚都离了，不存在的。
“改嫁？呵呵，你想都别想！”贺行之的口吻可不像在开玩笑。
路遥被他的气势震慑，眼神飘了飘，站起身向外走，边走边嘟囔，“神经病，你还有理了，你昨晚偷看我洗澡的事别以为我没发现！把你关起来就是让你反省的，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她原本是要严肃地警告批评某位偷窥狂的，可不知怎么现在却没了底气。
到底是谁犯错在先啊？他怎么还理直气壮起来了？
路遥越想越憋气，快走到门口时，她转身准备继续和贺行之理论，可话还没说，就趴在盥洗台上干呕起来。
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抠着，难受得要命。
贺行之三两步来到她身旁，将手搓热了轻抚她的后背。
几乎每天早晨，路遥都要被这孕吐折磨得死去活来。
说是吐，却因为胃里空空只是干呕，最后出来苦苦的胆汁，吐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靠在贺行之身上，因为剧烈的妊娠反应而四肢发软，全身无力。
贺行之第一次见识她如此强烈的反应，以往她都是把自己关在卫生间，捂着嘴巴尽量不让人听到，没人真正瞧见过她这幅样子。
虽然已经习以为常，而且每天早晨都做好了迎接的准备，可每次经历过后，路遥都要缓一会儿才能恢复过来。
贺行之拥她在怀里，目光中满是怜悯疼惜，路遥却是看不到的。
“遥遥，辛苦了。”他不知道说什么好，纵然心疼，也不能半途而废，更何况这是一条不能回头也不能放弃的路。
路遥说不出话，嗓子里还是黏糊糊的，吞咽了几次，那黏腻感驱之不散。
“是我不好，不该吓唬你，让你担心了。”贺行之有点后悔自己的幼稚行为。
他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可能是开心大发了，从昨晚道今天早晨，都表现得不太稳重。
路遥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来了精神，“知错就要有个知错的样子，光道个歉就行了吗？”
“肯定不行，那老婆说要怎么办？”贺行之好脾气地问。
路遥想了想，“把那个双人瑜伽课取消，我不想上。”
“……”贺行之没想到路遥提出这种要求，“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太累了……我不想动，只想躺着。”路遥最近疲惫感强烈，昨天那一节课下来，她真是要累坏了。
她好不容易当个孕妇，不能锻炼得比没怀孕的时候还勤吧？
“嗯，好。那以后让教练到家里一对一辅导，如果你累了就休息，尽量减轻运动量。”贺行之认真地听取了路遥的意见，提出解决办法。
“？？？贺行之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我说我不要练瑜伽了！”路遥再次重点强调。
“不行。医生说了，瑜伽对你来说是最好的孕期运动，必须要练。”贺行之严正拒绝。
“哪个医生？我怎么不知道？”路遥好像真没听说。
“林教授的学生陈医生。”贺行之早在路遥不知情的情况下，与陈彦礼就路遥孕期的所有相关事宜进行了一次详细深入的探讨。
“……”路遥记得这个人，是林教授指定的医生。
“好点了吗？吃点东西吧。也可能是宝宝饿了，在向你发求救信号。”贺行之开起了玩笑。
路遥白他一眼，“你可真是个好爸爸。”
“你也是伟大的母亲。”贺行之看似真诚地说，“范雨谣说要给你送些孕妇专用的护肤品还有生活用品，你可以和她聊聊……”
“韩董夫人？”路遥想起自己参加过她儿子的百日宴。
“嗯，你今天如果没有事情，我让她去御园见你。”贺行之好声好气地说。
“行啊。”路遥答应道。
两人各自洗漱后，司机已经在酒店外等着。
路遥见他面孔陌生，随口问：“好久没见鲁宁了，他忙什么去了？”
只见司机的表情僵了一下，而贺行之也没有回答。
路遥垂眸，继而转头看着贺行之，语调沉沉地：“怎么了？”
“他在医院，还没醒。”贺行之不想隐瞒，鲁宁自从度过危险期后，一直没有醒过来，他心中很是愧疚，而这愧疚，他无处倾诉。
“怎么回事？”路遥刚问完，就意识到可能和之前路童的事情有关。
果不其然，贺行之回答她：“上次接走路童时，鲁宁和路童在一辆车上，为了保护童童，鲁宁护住他，自己受了重伤。”
路遥闻言，沉默良久，试探着问：“我，我能去看看他吗？”
贺行之摇摇头，“等他醒了吧。现在去也无济于事。”
“有人照顾他吗？”路遥关心地问，毕竟鲁宁是为了路童才受的伤啊。
“我给他请了最好的护工。”贺行之在这一点上从来不会亏待属下。
“鲁宁也一直没有女朋友吧？”路遥若有所思。
贺行之抿唇片刻，答：“有过。不在了。”
路遥当下震惊，“不在了？”
“嗯。他忘不了那女孩儿，所以一直都还单着。”贺行之目光沉沉，对他而言，鲁宁已经不单纯是个助理，更像他的弟弟。
“哦。”路遥不知道这背后是一个怎样的故事，但听起来就让人心情沉重。
回到御园后，贺行之陪路遥吃了早餐，又去书房待了一会儿便走了。
路遥又拿起之前没看完的工业设计学开始看起来。
里面提到了一本书，她依稀记得在贺行之的书房里见过，于是就去找。
书架上的书太多，她好不容易找到，却不小心带下来另一本，正好碰到桌上的鼠标。
电脑屏幕亮了起来，出现了输入密码登录的界面。
原来电脑是待机状态。
路遥看着那界面，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输入了一串数字。
“欢迎回来。”一行字出现，路遥居然登陆成功了！
那密码和贺行之高中时的笔记本密码是一模一样的，那时候贺行之为了让路遥学好英语，用自己的笔记本给路遥放美剧看，有时候他没空，就把密码告诉路遥，让她自己去学。
让路遥意外的是，屏幕上出现的并不是电脑桌面，而是一份打开的文档。
看来是贺行之走得匆忙，连关都没有关。
路遥的心跳得有些快，她知道这么做不对，可视线却无法从屏幕上移开。
因为她看到了路建国的名字，看到了他公司的信息，还有一张专利证书的扫描件。
她拖动鼠标，继续看下去，心头渐渐凉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