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刚说完，贺行之的眼睛顿时亮起来，脸上也带了一丝几不可见的欣喜。
“不过呢，风险肯定还是要担一些的，哪怕是正常人生孩子，那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根据你的描述，这孩子是头胎，目前看来，胚胎发育得还不错，没什么太大问题。至于这个孩子的去留嘛，你们俩谁说了算？”林教授的眼睛从老花镜后面露出来，掀着眼皮看了看路遥和贺行之。
“我。”贺行之一个“我”字，说得掷地有声。
“哦，那你有什么想法？”林教授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我想把孩子留下，但前提是孩子的母亲不能有事。”贺行之沉吟片刻，又补充道：“如果生下这个孩子的风险不可控，那么也可以选择放弃。”
林教授点点头，眼神中有微微赞许的神色。
他从医多年，尤其是在妇产科，什么人情冷暖都看得透透的，遇到这样的年轻人，他还是不免会关注一下。
尤其是路遥的这个情况，和他爱人当年，几乎如出一辙。
路遥没想到贺行之会这么说，闻言心中不禁有些触动。
“我也建议把孩子生下来，因为这个月份如果拿掉的话，你不仅要承受一次与生产差不多程度的损伤，而且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造成不孕以及留下其他后遗症。你现在逢阴天下雨，伤口是不是依旧会痛？”林教授极具威严，言辞之间都带着权威专家的自信和专业，让人不得不信服。
路遥点点头，“是。”
贺行之的眸色黯下来。
“如果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还可以借此机会好好调理好身体。不过这孩子要生的话肯定是不能足月的，要提前催产让他出来，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你的人身安全。”林教授说完，在场的无论是否学医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继续补充道：“一般孕后期一两个月是胎儿生长迅猛的时期，我看了你的伤口检查报告，结合你之前说的旧伤情况，预计你的子，宫可以撑到胎儿32周左右，一般来说，早产的胎儿里面，超过30周出生的成活率就已经很高了。”
“林教授，路遥是头胎，32周对她来说，会不会有点大？”梁童毕竟专业出身，问得比较详细。
“只要控制好胎儿体重，没什么问题。”林教授笃定地说，“你们可以找我的学生陈彦礼来主刀，他很快就要调到这边做产科主任。”
“谢谢林教授费心。”贺行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梁童一度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这位大少爷什么时候这样诚心实意地和别人道过谢？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梁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仿佛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藏不住的开心。
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啊。梁童心想。
就这样，这个孩子的去留总算是被达成了共识。
事已至此，路遥认命，把一切当做是天意。
而整个过程下来，最开心的莫过于贺行之,他甚至偷偷地开始给孩子想名字。
因为这个小天使的到来，他感觉最近的那些烦恼顷刻间化为乌有，全都算不得大事了。
把路遥送回家后，他去了医院探望江亚蓉。
江亚蓉神情恍惚，甚至视线都无法聚焦，看人的时候总让人后背发凉。
见到贺行之来了，她先是乞求：“儿啊，妈不想坐牢，你不能让妈去坐牢啊！路遥她就是要陷害我，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贺行之意识到江亚蓉的精神状况已经出了问题，他轻声问：“妈，是不是爸和你说了什么？”
江亚蓉慌张地摆手：“没有啊，没有。你爸对我很好的，当年要不是他收留我，我怎么能坐上贺氏二夫人的位子啊。行之，你不知道，其实你还有个哥哥呢。最近他倒是经常来看我，你看，他又来了，就在那儿……”
贺行之顺着江亚蓉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病房的角落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江亚蓉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好像生怕吓到什么人，继而她弯下腰，做出怀抱婴儿的姿势，嘴里还哼着哄睡的歌谣。
贺行之一瞬不瞬地看着江亚蓉的一举一动，面色凝重。
“宝宝，不要怪妈妈，妈妈也是迫不得已的，你看你弟弟多帅气啊，你也很可爱哦。”江亚蓉像是进了另一个空间，完全不再理会贺行之。
贺行之走到窗旁，在椅子上坐下来，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屋子里荒诞的戏码，双手抹了把脸。
事到如今，他不会去怪谁，也不想再去追究是谁的责任。
他的童年和少年，其实并没有得到太多的母爱。
江亚蓉喜欢跳舞，喜欢应酬，生下贺行之之后就丢给奶妈照顾，在贺行之儿时的印象里，母亲就是一个每天都会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不知何时回家的女人。
而贺远山似乎并不介意这一切，年少的贺行之不懂父母之间的感情，等他懂事后，贺远山和江亚蓉的相处模式又变了。
江亚蓉出门的频率渐渐减少下来，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打扮得花枝招展得出门。而贺远山回家的频率却越来越低，有时候进了家门就钻进书房，和江亚蓉全程零交流。
再往后嘛，从贺行之上高中开始，又发觉两个人的感情似乎有了转机，开始一起在他身上花心思。
比如安排他和某位世家千金吃饭，带他去朋友家里做客，有意识地帮他扩大一些人脉圈。
等到他大学毕业回到贺家之后，他的才能逐渐显现，在贺氏有了话语权，他们夫妻两好像又变成了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但这种坚固并不是感情上的，更像是一个利益共同体。
“妈，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七岁那年，在家里看到你和爸爸，还有另一个男人在卧室里……是怎么回事？”贺行之的手攥得很紧，这个困扰了他二十多年的问题，他终于问了出来。
如果江亚蓉是正常的，他恐怕还是不敢问。
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他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这件事他埋在心里，就如同一根银针刺在那儿，无法忽视。
原本疯疯癫癫的江亚蓉忽然瞪大眼睛，冲过来抓住贺行之的胳膊，目露惊恐，“你说什么？行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妈，告诉我。”贺行之安静地看着疯疯癫癫的母亲，心想或许走到今天这一步，真是她咎由自取吧。
可他不能坐视不理，若是疯了的话也好，至少她没了烦恼，还能免去牢狱之灾。
“行之，行之……”江亚蓉忽然悲从中来，一下坐到地上，靠着贺行之的腿，喃喃道：“那是你爸爸的朋友，你爸爸不行的，他还有那样的怪癖，喜欢看别人和我做。我年轻的时候有几分姿色，他安排我陪了许多重要的合作客户，他们还有一个圈子，叫换7俱乐部……行之，其实，妈妈还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你，你一定不要让你爸爸知道啊。”
江亚蓉说着，眼神闪烁地四下瞄着，好像在确定屋内还有没有其它的人。
贺行之俊俏的脸上冷若冰霜，江亚蓉抬眼，忍不住抬手抚摸儿子棱角分明的轮廓。
“你啊，长得可真像他……”
“砰！”一声巨响，贺行之抬眼望去，房门从外向内被踹到了底！
